“怪物嗎？”

士兵們麻木的臉上，第一次浮現(xiàn)出驚愕。

工兵們對周圍的議論充耳不聞。他們動作熟練，如同在伺候一位神明。有人將黑得發(fā)亮的煤炭，一鏟一鏟地填入巨獸腹部的“血盆大口”；有人則將最后僅存的、無比珍貴的清水，小心翼翼地倒入它身上連接的巨大銅罐之中。

很快，伴隨著一陣陣“噗噗”的、如同巨人喘息般的蒸汽聲，這臺冰冷的機器，竟如同活物般，開始“呼吸”！

嗆人的煤煙從它頭頂一根粗大的煙囪中噴涌而出，帶著一股刺鼻的硫磺味。緊接著，整臺機器開始劇烈地顫抖，發(fā)出了如同巨獸蘇醒前、那種發(fā)自喉骨深處的、低沉的“轟隆”聲！

“都看清楚了！你們這些只懂得騎馬砍殺的蠢貨！”雷鳴站在那頭鋼鐵巨獸之旁，赤膊著上身，古銅色的肌肉在日光下閃閃發(fā)亮。他對著全軍怒吼，聲音中充滿了壓抑不住的驕傲與狂熱，“這，才是未來！這，才是征遠侯殿下，交給我們神機營的、真正的‘戰(zhàn)爭’！我們，不是來修橋鋪路的，我們，是來……創(chuàng)造奇跡的！”

在他的指揮下，那根連接在巨獸前端的、帶著螺旋鉆頭的粗大鋼鐵長矛，開始緩緩轉動，對準了那片早已干涸、堅硬如鐵的泉眼故地，緩緩地，鉆了進去！

大地，開始震顫！

那根鋼鐵長矛旋轉著，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“嘎吱”聲，將堅硬的巖層與干結的泥土，一層層地碾碎、帶出。整個過程緩慢而又充滿了力量感，仿佛一頭史前巨獸，正用它無堅不摧的獠牙，撕開大地母親的胸膛。

一個時辰之后，就在所有人都被那單調(diào)而又充滿壓迫感的轟鳴聲折磨得快要發(fā)瘋時，就在那根鉆頭，已經(jīng)深入地下近百米之時——

轟隆！

伴隨著一聲沉悶的、發(fā)自地底深處的爆裂聲，一股夾雜著泥沙的、渾濁但卻無比巨大的水流，如同被囚禁了千年的地龍，從鉆孔中，沖天而起！

水柱高達數(shù)十丈，在絕望的日光下，折射出七彩的光芒！

整個世界，仿佛都在瞬間被按下了暫停鍵。

二十萬瀕臨死亡的士兵，先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。他們呆呆地看著那道沖天的水柱，看著那夾雜著泥沙的甘泉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，在干涸的大地上匯聚成一片嶄新的、正在不斷擴大的湖泊。

緊接著，不知是誰，第一個發(fā)出了如同野獸般的、不成調(diào)的嘶吼。

那聲嘶吼，如同點燃火藥桶的引信，瞬間，引爆了整支軍隊！

“水！是水啊——！”

“天吶！有水了！我們有救了！”

一陣比任何時候都要響亮、都要狂熱的、如同山崩海嘯般的歡呼，徹底撕裂了死亡瀚海的沉寂！士兵們?nèi)拥袅耸种械奈淦?，撕掉了身上沉重的甲胄，瘋了一樣地，沖向那救命的甘泉！他們將頭埋進那混雜著泥沙的渾水中，大口大口地吞咽著，任由清涼的泉水滑過干裂的嘴唇，涌入火燒火燎的喉嚨。那份極致的舒爽觸感，讓他們發(fā)出了滿足的、如同野獸般的嗚咽。

衛(wèi)疆站在高處，看著這一切。他看著那沖天的水柱，看著下方那片狂歡的、重獲新生的海洋。

他緩緩地，轉過頭，望向京城的方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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