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年的鐘聲滌蕩了舊歲的塵埃,然而,那片遙遠的北方草原,卻并非在祥和中蘇醒,而是在一片被冰雪掩蓋的死寂之下,悄然磨礪著嗜血的獠牙。
第四年,正月初五。
整個京城還沉浸在走親訪友、互道恭賀的喜慶氛圍之中,街頭巷尾的爆竹聲此起彼伏,經久不息。定遠侯府也謝絕了絕大多數的拜訪,只留下一份屬于新年的安寧。
只是這份安寧,并未能抵達府邸最深處的那間書房。
林乾早已將自己關在這里超過兩個時辰。外界的喧囂與溫暖,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墻壁隔絕。他面前的紫檀木大案上,沒有筆墨紙硯,也沒有圣賢文章,而是鋪著一張用特殊油布繪制、經過層層加密的北疆軍用地圖。圖上,一道道用朱砂標注的紅色箭頭,從草原深處,如毒蛇般蜿蜒探出,直指大周王朝最是薄弱的幾處邊防隘口。
節(jié)日的放松只是脆弱的表象,林乾的內心,早已在這張巨大的沙盤之上,為那場即將到來的、無可避免的戰(zhàn)爭,進行了無數次的推演。
就在這時,一陣極其輕微的叩門聲響起。
“大人?!?
門外傳來親衛(wèi)雷鳴部下的聲音,沉穩(wěn)而又急促。林乾的目光從地圖上移開,平靜道:“進來?!?
一名風塵仆仆的信使,躬身走入。他身上的寒氣尚未散盡,臉上帶著長途奔襲后的疲憊,但眼神卻銳利如鷹。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裹、以火漆封口的細長竹筒,雙手呈上。
“大人,雷校尉除夕前發(fā)出的第一封密信,依您的吩咐,通過‘威遠鏢局’最快的渠道,星夜送達?!?
林乾接過竹筒,指尖輕輕一捻,封口的火漆便無聲裂開。他抽出里面的信紙,一目十行地掃過。這是他派雷鳴前往北疆朔州后,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“信息回流”,上面的每一個字,都可能決定北疆數萬將士的生死。
信的內容,與他最壞的預判,幾乎完全吻合。
雷鳴不負所托。他率領的那五十名京營精銳,以押送犯官家眷為掩護,在抵達“黑石隘”時,恰好遭遇了一支約三百人的草原部落先遣斥候。對方顯然沒想到會在此處碰到硬茬,一場遭遇戰(zhàn)后,雷鳴以傷亡七人的微小代價,將這支斥候全殲。
而最大的收獲,則是在對方首領的隨身行囊中,意外繳獲了一批草原各部落之間往來的加密密信。這些信件,清晰地勾勒出了一場針對大周、規(guī)??涨暗拇杭究偣ビ媱潯?
林乾的目光掃過信紙的后半段,眉頭微微皺起。
信中也提到了雷鳴抵達朔州后的情況。鎮(zhèn)守朔州的總兵衛(wèi)疆,確實接見了他,也收下了那封林乾讓他帶去的、衛(wèi)離的“遺書”。但之后,衛(wèi)疆便陷入了一種極其詭異的沉默之中。他只是將雷鳴一行人“安置”在了軍營的一處偏僻角落,不聞不問,自己則終日閉門不出。整座朔州大營,依舊軍心渙散,士氣不穩(wěn)。
雷鳴的攻心之計,似乎并未立刻生效。衛(wèi)疆的最終選擇,依然是一個巨大的未知數。
與此同時,另一份由皇城司邊關哨探傳回的情報,則帶來了更壞的消息。情報顯示,草原各部落一反常態(tài),并沒有因為酷烈的寒冬而休養(yǎng)生息。草原各部落正在反常地、頻繁地調動兵馬,集結糧草,似乎在為一場開春后即刻發(fā)動的、史無前例的大戰(zhàn)做著最后的準備。
這場戰(zhàn)爭的威脅,已從遙遠的“可能性”,變成了迫在眉睫的“必然”,極大地提升了故事的壓迫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