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氏重回顧府時,顧津元因挨了三十杖沒能前去迎接,唯有蘇玉朦笑盈盈地站在門口。
    “婆母可算回來了,快,跨火盆去去霉運。”
    陳氏聞,想起了那只在她面前暴斃的老鼠,心尖一寒,冷笑了聲,“你離我遠些,霉運便纏不上我?!?
    話落,直接跨步進府。
    蘇玉朦眼底閃過一抹冷芒,卻是笑容不減,跟在她身后走了進去。
    上次沒毒死她,算她命大。
    不過既然她敢回府,那就等著瞧好了。
    陳氏得知昨夜有人夜探顧家,還傷了他的好兒子,顧不得換衣裳,徑直來到玉蘭苑。
    此時的顧津元趴在床榻上,面無血色,眼下一片淡青,顯然是連日奔波,憂思過甚的模樣。
    他看見她,眼圈幾乎立刻就紅了。
    “母親……”
    這一聲,將陳氏這些時日在牢房里硬生生認下的委屈和恐懼徹底掀起。
    一股腦涌了上來,沖得她鼻尖發(fā)澀,眼前模糊。
    她的丈夫推她頂罪,她的大兒子恨她徹骨,她的兒媳改嫁他人,唯獨阿元……
    唯獨阿元為了她四處奔走,不惜用半條命將她換了出來!
    她不能讓他繼續(xù)蒙在鼓里,毫無防備!
    “阿元,母親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?!?
    她抬手屏退下人,可蘇玉朦卻不識趣地立在一邊。
    見陳氏的眼神落在她臉上,她吶吶開口,“我正打算給夫君換藥,婆母若是對我不放心,兒媳這就出去?!?
    顧津元卻拉住她的手,“胡說什么,如今咱們侯府成這樣了,也只有你對我不離不棄,你與母親,是我最信任的人?!?
    “可是阿元,今日的事事關(guān)……”陳氏擰著柳眉走進榻前,顧津元正好艱難地側(cè)過身來。
    他眉骨上方的一道傷口猝不及防撞入陳氏眼中。
    陳氏腳步一滯。
    幾乎沖破喉嚨的話,都凝在了喉間。
    他的眉……
    他眉尾細小的紅痣,被那傷口嚴(yán)嚴(yán)實實蓋住了。
    忍不住想起昨日在大牢中沈星染自甬道拐角出走出時,說過的話。
    “顧將軍何必與她兜圈子。”
    “我要是大哥你,今晚便趁其不備,殺了那個弒兄欺君,貪得無厭的弟弟,重新拿回顧謹年的身份,神不知鬼不覺……”
    陳氏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往頭頂沖。
    沈星染冰冷蠱惑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徘徊耳際。
    “你的眉,眉心的紅痣……怎么不見了!”她忍不住尖聲質(zhì)問起來。
    顧津元下意識摸了摸眉角,笑道,“昨夜賊人闖府,被他的利器劃傷,母親別擔(dān)心,并無大礙?!?
    陳氏瞪圓了眼睛,死死盯著顧津元的臉,不,是盯著那道疤。
    試圖從上面看到一點紅色,可沒有,僅余在左眼之上的,唯有模糊的血色。
    怎么會這么巧!
    昨日她說了一個假的位置蒙騙顧謹年,昨夜唯一能辨別他們身份的紅痣,就被劃傷了?
    顧津元被她看得發(fā)毛,只因陳氏那眼神根本不像是母親看兒子,反倒像是見了仇人。
    他心中越發(fā)酸澀。
    即便他以最快的速度處理了那個薄情的男人,母親還是在牢里吃足了苦頭,連神智都有些異常了。
    “玉朦,快讓人拿我的牌子進宮,請?zhí)t(yī)為母親看一看吧?!?
    手刃了寧遠侯后他慌亂無措,幸好玉朦及時從婚宴回來,點醒了他,才有了昨日南宮門前那番陣仗,
    玉朦說唯有如此,他大義滅親,為中毒的難民伸張正義的名聲才能在京中被傳頌開。
    慶帝看在貴妃的面子,想要保他顧家,定會允他負荊請罪。
    果不其然,三十杖挨完,皇上便下旨命他承爵。如今,他已經(jīng)是寧遠侯了。
    不但如此,皇上還勒令兵部尚書將戍守京城南郊的鐵翼營交給了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