畢自嚴踏入御書房時，神情一如既往地沉穩(wěn)。

他是大明的總管家。

凡是工部造出來的東西，最終都要通過戶部敲定價格、統(tǒng)籌售賣、核算賬目。

“陛下，自肥皂問世以來，已運往全國十九萬三千塊。

售價十文，共得一百九十三萬文。

香皂售價三百文，已售九萬六千塊，得……九百六十余萬文。

水果罐頭每罐二百六十文，已售四萬三千余罐。

瓊州百姓因此生計大見改善。

工坊在兩廣的選址亦已敲定……

蜂窩煤推廣全國，售賣資質(zhì)陸續(xù)下發(fā)，共得……

爐具售出……共得……”

他越說越順，數(shù)字越報越細。

崇禎的臉色一點點冷了下來。

終于，崇禎忍不住，伸手抓起御案上的茶盞。

意思很明顯，在玩心眼，朕就把茶盞糊你臉上。

畢自嚴余光一掃，立刻將后面準備好的長串數(shù)字全部咽回去。

姿態(tài)一收，換成了簡意賅的匯報。

崇禎這才把茶盞“啪”地放回案上。

賤人。

這老家伙明明可以把一百九十三萬文，換成一千九百三十兩銀子。

可他偏偏不。

為什么？

因為畢自嚴怕他變成那種臣子說什么就是什么的昏君。

怕他不動腦子。

忠臣，毋庸置疑。

但是真的很賊。

這些數(shù)字在奏報里寫得清清楚楚，根本不需要他親自再來讀一遍。

果然，畢自嚴話鋒一轉(zhuǎn)。

“臣從未想過，牲畜肚子里那油乎乎的油脂，竟能化作滌衣洗發(fā)的肥皂、香皂，實乃神奇。

可陛下不允許低價從民間收油脂，然大明的油脂存量本就不足。

故，肥皂成了賠錢的買賣。”

確實賠得厲害。

油脂采購價高，肥皂售價又死死壓在十文錢。

生產(chǎn)越多賠得越狠。

“幸有香皂撐著，將虧空補了些許回來，但戶部也已捉襟見肘。

臣以為，香皂的定價可提至一兩銀一塊?！?

這才是他來的目的。

漲價。

窮人用肥皂。

行，認虧。

香皂可是有錢人用的。

大明有錢人多得很，不宰他們畢自嚴心里難受。

說完香皂，畢自嚴又轉(zhuǎn)向水果罐頭。

“罐頭太貴，百姓買不起。

不如分大小等級。

最好的水果與蔗糖，用玻璃裝?！?

他捏起手指比劃一寸來長。

“戶部可先付定金，向工部訂一批玻璃瓶。

一瓶只裝一枚果子，晶瑩剔透，湯汁清亮，果肉飽滿。

此等小罐頭，可賣給富戶……以及韃靼、瓦剌貴族?！?

這老貨果然適合做一個黑心商人。

自己只是提了幾句，他能立刻把“精準營銷”玩到極致。

把罐頭分幾個等級。

價格從百姓買得起，到貴族能炫耀。

甚至連蜂窩煤都能玩出等級。

最高等級，煙少，且可刻各家族徽章。

反正就是，你想要啥，我就能做啥。

前提是，得加錢。

崇禎欣然應允。

畢自嚴見崇禎點頭，又談到互市。

這老貨盯上了韃靼、瓦剌的油脂。

有了大量油脂，大明的肥皂香皂才有足夠的原料。

“臣請陛下在明刊刊登一期，陛下喜愛以牛油羊油制成的精美糕點。”

崇禎：“……”

好嘛，這是把朕當成了廣告代人。

“陛下愛吃，百姓自會跟風。

屆時便可以此為借口，向韃靼、瓦剌購買油脂。

亦不會和肥皂扯上關系?！?

崇禎點頭應允。

畢自嚴這才說出他此次的真正目的。

“陛下，孔家上報。

孔家在北直隸的兩千八百余畝土地不再適合耕種。

欲求朝廷更換肥沃之地?！?

此事崇禎知道。

孔家干這種事不是一回兩回了。

畢自嚴躬身。

“孔家自行圈了一塊地，送至戶部。

臣命人去查，那塊地在……密云?！?

他頓了頓。

“距離大明軍工廠，不足十里?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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