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應(yīng)星捂著嘴巴,坐在板凳上抹眼淚。
不干了,這官不當(dāng)也罷。
天天干活的是我,挨罵的是我,挨打的還是我。
屁股剛好,嘴巴又被打成這樣,陛下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???
此時的首輔孫承宗正忙得腳不沾地。
南直隸被拆成兩省,湖廣也得分成兩省,再加上司法改革、衛(wèi)所裁撤……
所有種種,都需要他這個內(nèi)閣首輔牽頭。
因此,當(dāng)孫承宗親自登門時,宋應(yīng)星整個人都愣住了,趕忙起身相迎。
孫承宗看他眼圈泛紅,忍不住笑出聲。
“委屈了?”
“陛下太欺負(fù)人了……”
宋應(yīng)星吸了吸鼻子,這模樣讓孫承宗笑得更厲害。
“你啊,有時候聰明得很,有時候又蠢得可憐。
你怎么就看不透呢?
功勞越大越招風(fēng)。
有人欣賞你,就有人嫉妒你。
你受陛下寵愛,本身就是原罪?!?
孫承宗喝了一口茶,放下杯盞繼續(xù)開口。
“如今陛下推翻舊制,觸動的既得利益者太多。
他們?nèi)羰窍朕D(zhuǎn)移陛下的注意力。
你,宋長庚,一個陛下重用的寵臣,便是最好的靶子?!?
這話像醍醐灌頂,宋應(yīng)星下意識地摸了摸腫起來的嘴吧。
孫承宗繼續(xù)開解。
“再說,你能保證自己以后不犯錯嗎?
你犯了錯,陛下罰不罰?
罰重了,你們這群真心做事的心里難免難受。
罰輕了,又會給別有用心之人留下口實。”
孫承宗看了一眼他的嘴巴,笑了笑。
“陛下給你們的委屈,就是提前編織好的一層層鱗甲。
等哪天你真的犯了錯,這些委屈就是護(hù)身符?!?
孫承宗起身,向皇宮方向作揖。
“侍奉這樣的陛下,是臣子的福分?!?
宋應(yīng)星整個人都僵住了。
委屈跟怨氣瞬間消散于無形。
原來陛下此舉竟藏著如此深意。
“下官……謝首輔大人點醒!”
孫承宗擺手。
“我身為首輔,職責(zé)所在,不必謝?!?
他準(zhǔn)備離去,走到門口卻又停下,回頭問道。
“阿依莫那小丫頭,腳被燙傷的事,你以為是誰告訴陛下的?”
宋應(yīng)星想都沒想。
“太監(jiān)?”
孫承宗搖頭。
“是戶部尚書,畢自嚴(yán)?!?
宋應(yīng)星瞪眼。
“又是這老匹夫害我?!”
孫承宗低喝。
“慎。
他是戶部尚書,是你上官?!?
輕拍宋應(yīng)星肩膀。
“我告訴你,就是怕你心生怨恨。
你想沒想過,他為什么要去御書房告你的狀?”
宋應(yīng)星搖頭。
孫承宗嘆氣。
“職責(zé)所在。
陛下一直壓著和韃靼、瓦剌的互市談判,就是等你把玻璃弄出來。
讓他們知道大明有此等寶物。
同時又不能太刻意?!?
說到這里,宋應(yīng)星恍然大悟。
想讓他們知道玻璃的存在,又讓他們相信這是大明的稀世寶物。
最好的方式,就是讓陛下因為玻璃之事狠狠揍他一頓。
這種事必然會傳得沸沸揚揚,人人皆知。
玻璃順理成章的就會成為眾人議論的焦點。
若是把玻璃擺到宴會上展示,那就是想賣。
既然想賣,對方就會壓價。
如今倒好,你們知道了,是你們自己打聽知道的,我可沒展示。
我還因為這玩意把人揍了,我珍惜得很啊!
這定價權(quán)自然就在大明。
畢自嚴(yán)這種聰明人,自然不會放過這種時機。
宋應(yīng)星越想越氣。
“所以……哪怕沒有明堂這事,那老匹夫也會挑別的事讓我挨揍?”
孫承宗無奈苦笑。
他清楚主導(dǎo)這一切的是陛下。
畢自嚴(yán)不過是一個工具人。
陛下若不愿意,畢自嚴(yán)打一百份小報告也沒用。
孫承宗告辭離去。
馬車漸行漸遠(yuǎn),宋應(yīng)星朝離去的背影,恭恭敬敬行了一禮。
“首輔大人是怕我怨恨畢自嚴(yán),生出內(nèi)斗?!?
他回身往府里走,嘴里念念有詞。
“但陛下也絕不希望……戶部尚書和工部侍郎走得太近?!?
腳步-->>一頓,宋應(yīng)星咬牙。
“畢自嚴(yán),以后咱們……勢不兩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