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來這一整天,依烏魯左都神情恍惚,甚至都不再逃課了,乖乖跟著喬木前往各個教室。就連老師看到他,都難掩驚訝。
但他的狀態(tài)非常糟糕,整個人如同一只受驚后應激的小獸,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如臨大敵。幾次有工作人員打斷教學進入教室,人家只是下意識掃一眼學生的方向,他都險些拔腿就跑。
晚課上,校長出面,宣布哈姆扎為了抓獲試圖潛入學校的小偷而受傷,已經(jīng)送往外界醫(yī)院了。所有人對此都沒什么反應,只有依烏魯左和喬木知道,這是謊。除非學校有死而復生的手段,否則哈姆扎可以確定已經(jīng)死透了。
幸運的是,直到晚課結束回到宿舍,依烏魯左都沒有被五大三粗的修士闖進來五花大綁帶走,這也讓他徹底放松了下來。
喬木從頭到尾都不動聲色地冷眼旁觀,此刻見對方竟然渾渾噩噩就要上床睡覺,頓時就不樂意了。
“西安達,”他干脆“怯怯地”走到對方面前,糾結了許久,才用只有他倆能聽到的聲音,含混地說,“今天的事情,我絕不會說出去,我發(fā)誓!”
說完,也不理會對方的反應,他就回到自己床上,縮進被窩里。
與此同時,夜空中再次出現(xiàn)了一雙無人能發(fā)現(xiàn)的眼睛,一刻不停地盯著依烏魯左,看著他發(fā)愣,看著他恍然,看著他驚懼,看著他死死盯著室友的被窩,再次露出了兇戾的神色,很快又陷入掙扎。
直至熄燈,房間陷入黑暗,年幼的依烏魯左都沒有閉上眼睛。許久許久,他輕輕掀開身上的被子,小心翼翼地起身,緩步來到巴比床前,慢慢蹲身下去,一點點將巴比的被子撩開,露出了后者瘦弱的脖頸。
看著近在咫尺的脖頸,依烏魯左開始發(fā)愣,雙手也止不住地顫抖。喬木都不用去看對方的表情,就能感受到對方此刻瀕臨崩潰的掙扎。
不止是對方,他也在猶豫。他并不了解依烏魯左,也不可能拿出一份完美的劇本,把對方接下來的人生規(guī)劃得明明白白。他也在接觸中努力深入了解對方,不斷調整自己的劇本。
而經(jīng)過這一天的接觸與嘗試,他已經(jīng)意識到了一件事:未來的劇情走向肯定不可能現(xiàn)在就敲定。然而有一件事確確實實是當務之急,那就是他得現(xiàn)在就定下這場劇目的整體基調。
否則后面的劇情肯定會亂套,表演肯定會失敗。
他不僅要思考如何毀掉依烏魯左,更要考慮現(xiàn)實中對方體內那半拉豺狼神。就憑他手上這點可憐的夢境權柄,絕無可能直接通過夢境成真的方式抹殺豺狼神。
那他就必須確保夢境中對依烏魯左的改造,是豺狼神無法補救的。
比如他可以讓依烏魯左成為一個英勇無畏的調查員,在一場最終之戰(zhàn)中身負重傷,生死不明,以此結束這場表演。
回到現(xiàn)實中的依烏魯左自然也會身負重傷,等著他補刀??刹蚶巧裨?,對方可以阻止他補刀,也可以修復依烏魯左的傷勢,更可以直接趁勢抹除依烏魯左的靈魂,奪取這具非盟調查員的身體。
等于他為豺狼神做了嫁衣。這肯定是不行的。
所以要擊潰依烏魯左,生理層面的重創(chuàng)肯定是不夠的,那就得以對方的精神,甚至人格為突破口。
思考中,依烏魯左已經(jīng)舉起顫抖的雙手,緩緩伸向巴比的脖子。
喬木自然不會讓對方下定決心圓木成舟,如同從睡夢中驚醒一般,突然睜開眼睛。
四目相對,依烏魯左僵滯了。
他則先是面露迷茫,隨后似乎猛地想到了什么,整個人變得驚恐無比,不停往床內側蹭,拼命試圖遠離對方。
眼見著他就要發(fā)出尖叫,回過神的依烏魯左心中凜然,就要伸手去捂嘴。
沒想到他卻更快一步,反而雙手主動捂住了自己的嘴巴,將從嗓子里漏出來的一絲尖叫化為嗚咽,也掐斷了后續(xù)的聲音。
依烏魯左愣住了,似乎不明白這個室友怎么能有這么強的自我管理能力。
兩人注視著彼此,一個恐慌漸漸散去,另一個疑惑卻越來越深。
喬木緩緩放下雙手,努力僵著臉,試著扯出一個自認為很勉強的、比哭還難看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