狄特莉絲呆滯了很久,突然猛地回過神來,倉惶地連退幾步,一把拔出背后的大劍,警惕地對著喬木。
“你騙我!”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。
喬木張了張嘴,想要說什么,但最終只能無奈地閉上了嘴。
“不……不該是這樣的……”狄特莉絲混亂地扭動著頭,似乎是想從這片沙漠中尋找一根救命稻草。
“米里雅不是這么說的……”她猛地反應過來,“對!米里雅!”
反應過來的她,惡狠狠地對喬木發(fā)起質(zhì)疑:“米里雅一直在給我們傳訊,她告訴我們這里能夠生存,這里沒有怪物!她在這里找到了一片隱蔽的地方,等我們過來……”
說著,她又一次倉惶地四下環(huán)顧。
喬木抿著嘴,沒有說話。
米里雅傳訊?他也是第一次聽說,他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。但顯而易見的是,如果米里雅能跨越大海傳訊,為什么不能將她們接過來?
更不用說如果這里沒有怪物、能夠生存,這里的人類與龍之末裔為什么要往島上跑?
而且他時刻都能感受到地下那澎湃到令人膽寒的生命。那無比熟悉的感覺讓他確定,地下那東西,和當初制造死海、吞噬亞莉斯亞的光之怪物是同一種類,甚至可能就是同一只。
但現(xiàn)在這只,比起當年島上那只,實在強大太多了、恐怖太多了。
他用了兩天時間,幾乎圍著整個大陸邊緣兜了一圈,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,那東西的體型已經(jīng)幾乎等同于整座大陸了。
大陸的每一寸土地下面,都有那東西的氣息。
他由此得出了結(jié)論:就是這東西,吃掉了戰(zhàn)火大陸上沒來得及逃出去的所有生命。
某種程度上,可以說這東西吞掉了一整個世界。反正他是絕對對付不了這種級別的怪物的。
幸運的是,此刻的自己一如當初,在對方眼里大概率就是餐盤中的面包渣……
想想也挺有意思的,他的成長速度已經(jīng)夠驚人的了,放在調(diào)查員系統(tǒng)中不說第一也絕對是前三的存在。結(jié)果一個次生宇宙中這么一只怪物,成長速度比他快得多得多。
此刻,喬木沒有出質(zhì)疑狄特莉絲的說法,對方顯然能意識到其中的漏洞,不然也不會如此失態(tài)、倉惶。但對方自己選擇了放棄思考、逃避現(xiàn)實,他也沒可能讓對方在劇烈的情緒波動中立刻就冷靜下來。
狄特莉絲也不再搭理他,而是踉踉蹌蹌、深一腳淺一腳地隨便找了個方向就前進:“我……我得去找米里雅……她就在這里……我得找到她……”
喬木沒有阻攔對方,只是默默地跟在對方身后。
兩人就這么一前一后地在沙漠中穿行,無論白天的酷熱還是夜晚的嚴寒,都無法讓他們稍微停下腳步。
十幾天下來,狄特莉絲也徹底相信這里就是戰(zhàn)火大陸了。因為死海絕對沒有這么大,她非??隙ā?
有那么幾次,虛弱的她幾乎就要摔倒了,但硬是咬著牙撐住了自己的身子。
之后喬木就會隔一段時間默默遞上食物和淡水,無論他遞過去什么,狄特莉絲都不說話,只是接過去吃光、喝光,然后繼續(xù)漫無目的地趕路。
直到他們遇到了自抵達這座大陸以來的第一個生命,同時也是第一只怪物……
那只體型巨大的覺醒者發(fā)出足以讓人骨膜爆炸的尖嘯聲,朝兩人沖來。
甫一接觸,那覺醒者張口就是一記聲波攻擊,直接將狄特莉絲整個人炸飛了出去。喬木沒搭理這只覺醒者,而是敏捷地沖過去接住了虛弱而憔悴的狄特莉絲,將對方穩(wěn)穩(wěn)放在地上,才隨手抽出日輪刀,準備給這頭不知道怎么跑到大陸上的怪物一個痛快。
但他還沒來得及動手,就被狄特莉絲從背后一把死死抱住。
喬木自然不會有什么胡思亂想,因為對方在抱住他的同時,虛弱的聲音已經(jīng)傳到他耳中:
“別、別殺她!她是、她是辛西婭!”
辛西婭?喬木驚訝地看向?qū)γ婺穷^蠢蠢欲動的覺醒者。
他當然知道辛西婭是誰。原著中的主角團成員、七劍中的“隊醫(yī)”,也是陪同米里雅前往戰(zhàn)火大陸的兩人之一。
辛西婭竟然覺醒了?為什么?這座大陸明明沒有生命了才對,還能有什么威脅?
難不成是因為他們腳下那只光之怪物?那更不對了,那東西連他都懶得多看一眼,怎么會對三個大劍出手?就算出手,也不會給她覺醒和幸存的機會才對。
疑惑之中,喬木沒有動手,辛西婭卻動了。
她再次發(fā)出一道超聲波攻擊,然后直接朝喬木二人沖來。
喬木擋在狄特莉絲身前,輕而易舉地化解了這道攻擊,然后以覺醒者完全無法理解的速度與力量,瞬間斬斷了對方的雙腿,又將對方那遠超自己十多倍的巨大身軀扔了出去。
辛西婭在沙漠中滾出了幾十米才停了下來,失去雙腿的她趴在沙地上,惡狠狠地瞪著喬木,明明已經(jīng)意識到了二者之間巨大的差距,卻沒有任何退意,反而用雙手支撐著地面,小心翼翼地拉近雙方的距離,尋找新的戰(zhàn)機。
看到這一幕,喬木疑惑地皺起了眉頭。
他看過原著,也和覺醒者打過交道。大劍覺醒,并不是變成沒有理智的怪物。相反,覺醒后的她們反而會變得更加聰明、卑鄙、狡詐、陰險、毒辣。
但眼前的辛西婭,眼神倒是挺毒辣兇狠的,但似乎不怎么聰明。
辛西婭覺醒后失去了理智?
疑惑之中,對方卻終于開口了:“吃掉你們……必須吃掉你們……絕不允許你們打擾她!”
不許我們打擾誰?
喬木疑惑著,狄特莉絲從他身后站了起來,大聲呼喚:“辛西婭!是我,狄特莉絲?。】禳c醒過來!”
聽到這個名字,辛西婭原本兇戾的表情,出現(xiàn)了一瞬間的恍惚:“狄特……莉絲?”
“沒錯!”狄特莉絲立刻激動地喊道,“是我,我來找你們了!你,還有米里雅、塔巴莎。你們還好嗎?!”
可她剛提到那兩個名字,仿佛是觸動了某個開關,辛西婭的表情又一次變了。這一次比之前更加兇戾、殘暴。
“不、不行……不可以……”辛西婭惡狠狠地盯著她,臉上卻浮現(xiàn)出痛苦的表情,“你不能來這里……你們不該來這里!”
“什么……”
狄特莉絲想要追問,問題都沒問出來,辛西婭臉上的痛苦卻已經(jīng)消失了。
“殺掉你們……必須殺掉所有人!絕不允許任何人打擾米里雅?。。 ?
伴隨著怒吼,已經(jīng)重新長出雙腿的辛西婭,從口中噴吐著一連串的沖擊波,朝兩人狂奔而來。
狄特莉絲卻緊張地大吼:“別殺她!”
喬木當然不會殺對方。他已經(jīng)隱約看出來了,辛西婭覺醒后是有智慧的,但也許是孤獨太久了,也許是餓瘋了,也許是其他什么原因,對方此刻正處于一種喪失理智的狀態(tài)。
但喪失理智的同時,對方又保留了某種極其強烈的信念與使命,能讓對方在瘋狂的狀態(tài)下,依然本能地要執(zhí)行某個任務。
他不會殺辛西婭,對方一定知道很多事情,殺了對方,他可不知道去哪找米里雅——畢竟戰(zhàn)火大陸這么大。
“我不會殺她的,相信我?!彼f著,身后狄特莉絲腳下憑空出現(xiàn)了一個空間門。
后者身體一墜,直接掉了進去,然后出現(xiàn)在了幾百米外的空地上。
不知是身體虛弱又猝不及防,還是他那句“相信我”起了作用,從頭到尾,狄特莉絲都沒有做出任何抵抗。
將對方送出安全的距離后,喬木也收起了日輪刀,看著沖向自己的辛西婭,擼了擼袖子。
他瞬間就出現(xiàn)在了對方面前,雙手按在對方那顆巨大的頭顱上,竟輕而易舉地就將高速沖鋒的巨大怪物,硬生生給截停了。
看著愕然之中沒反應過來的辛西婭,喬木露出了一個盡量友善的笑容:“給我醒一醒!”
下一刻,在一道靈魂沖擊中,覺醒者辛西婭兩眼一翻,全身失力地轟然癱倒在地,動彈不得。
她趴在地上身體還沒恢復行動力,就看那人類的手,如同一把利刃,狠狠刺破她堅硬的外骨骼,插進她的胸口,然后猛地一拽……
被拽出來的,并不是辛西婭的心臟。
辛西婭被眼前的男人攥著脖子提溜在空中,愕然地抬手,看著自己已經(jīng)恢復人類形態(tài),卻泛著藍色幽光的半透明身體,再低頭看向地上自己那具巨大而恐怖的身體,腦子直接宕機了。
狄特莉絲也趕了回來,看著眼前這完全超出她理解上限的景象,只能小心翼翼地問:“辛西婭,是你嗎?”
這一問喚醒了對方,回過身的辛西婭,雙眼迷茫褪去、殘暴重新浮現(xiàn)。
她瘋狂掙扎,想要攻擊喬木,但奇怪的是,喬木泛著幽光的手能掐住她的喉嚨,她的雙手雙腳卻只能憑空穿透對方的身體,無法給對方造成任何傷害。
“這樣不行,還是瘋的,”喬木搖了搖頭,又叮囑狄特莉絲,“往后退點兒?!?
然后,他盯著辛西婭的雙眼,眼神瞬間變得茫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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喬木艱難地穿行在無邊無際的沙暴之中,被狂風裹挾的砂礫,每一粒都是一把刀刃、一顆子彈。每一秒,他都會變得千瘡百孔,然后再在下一秒恢復完整,然后繼續(xù)被撕碎……
他就在這個無盡的循環(huán)中艱難前行。
這里是辛西婭的意識世界,他沒想到這里竟然能混亂到這種程度。
沒錯,只是混亂,但稱不上危險。
如果是其他人的思維被扔進來,只需要一秒鐘就會被這場狂暴的沙暴撕得粉碎,甚至會反噬自身。
但他不同,他是夢魔,這里反而是他的主場。
或者說這里本不該存在,是因為他的出現(xiàn),辛西婭的意識世界才具象化成為這場無盡的沙暴。
喬木穿行了不知多久,終于成功抵達了風暴眼。正如他所料,辛西婭的意識就躲在這片唯一的清凈地中。
他向?qū)Ψ阶呷ィ窟~出一步,對方的身體都會出現(xiàn)一些變化。直到他走到身邊時,對方已經(jīng)變回了嬌小的人類形態(tài),赤身裸體地在沙地上蜷縮成一團。
看著地上的辛西婭,喬木感到一陣源自夢魔本能的原始沖動。
這是他第一次以夢魔的姿態(tài)進入異性的夢境世界,也是他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夢魔這個種族的本質(zhì)屬性。
他們以異性生物為食,魅魔誘惑男性,夢魔狩獵女性,在夢中汲取對方的精氣滋養(yǎng)自身。
他能夠察覺到辛西婭身體不斷逸散著的澎湃精氣,但那并不是莉莉絲改造他時帶給他的本能認知中熟悉的氣息。
這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精氣,這也讓他有了一絲明悟:
精氣的本質(zhì),是生命的本源力量。不同世界、不同規(guī)則之下,不同生命的本源力量自然不同。但無論哪一種,在他構(gòu)建的夢境世界中,都會轉(zhuǎn)變?yōu)槟鼙凰?、利用的精氣?
只要他愿意,他可以在這里,將現(xiàn)實中的辛西婭吸成人干。
“還真是邪惡的力量啊?!?
喬木的輕笑聲,在沙暴的轟鳴中,卻顯得格外清晰。被驚動的辛西婭緩緩抬頭,驚愕地看向這個突然出現(xiàn)的人類。
隨著視線的上移,她眼中的殘暴也迅速退去,取而代之的,眼中蒙上了一層布滿情欲的水霧。
辛西婭張開雙臂摟住喬木雙腿,笨拙地攀爬著試圖從地上站起來。她如同一條蛇,讓自己的身體與喬木緊緊貼在一起,不停地磨蹭著,以緩解自己越來越強烈的欲望。
看著對方陀紅的臉頰,喬木嘖了嘖嘴。
這就是夢魔一族,他們對異性有著致命的吸引力,讓他們能夠輕而易舉地完成狩獵,讓獵物在至高的歡愉中,帶著難以喻的滿足,溺斃在無盡的欲望中。
所以,很多意志軟弱、精神脆弱的人,明明知道自己是獵物,依然會心甘情愿地向夢魔獻上自己,只為體會那前所未有的歡愉。
喬木當然不是來干這個的,他一把拎起辛西婭,另一只手一巴掌按在對方的臉上,阻止了對方想要探過來吻他的努力,然后發(fā)動了能力。
周圍的沙暴瞬間停滯在空中,整個空間如鏡子般碎裂。
沙暴消失了,進入辛西婭夢境的喬木,卻依然身處沙漠之中,但辛西婭已經(jīng)不再纏著他,而是在戰(zhàn)斗。
幾十米外的辛西婭,一個身著破爛服裝,手持大劍,全身上下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多處變異,但依然維持著八成以上的人類形態(tài)與容貌。
對方正在與那只光之怪物對峙。
喬木仔細一看才發(fā)現(xiàn),這不是對峙,對方與自己,此刻壓根就身處那奇異光芒的籠罩之下。
辛西婭很快就緊閉雙眼一路狂奔,在奔跑中不停改變方向,仿佛能感知到什么喬木發(fā)現(xiàn)不了的東西。
他只能一路跟著,等待對方覺醒的那個轉(zhuǎn)折點。
但他跟了很久很久,夢境中的時間可能過去了十幾天,甚至可能幾個月——那些光芒遮蔽了天空,干擾了他對時間的判斷。
如此漫長的時間里,辛西婭什么都沒做,更沒有與這無邊無際的光之怪物發(fā)生戰(zhàn)斗。對方只是在跑,不停地跑,似乎在追逐著什么。
喬木看的出她很疲憊,也很痛苦,只要停下來,可能下一秒就會昏睡過去。但她就是一刻不停地跑著,仿佛那痛苦成了她的能量源,支撐著她,直到生命的重點。
但喬木知道對方并沒有跑死,而是覺醒了。他甚至有些明白對方為什么覺醒了。
覺醒了,才能獲得更多力量,才能繼續(xù)追逐下去……
光芒似乎籠罩了整座大陸,光芒之中,除了黃沙,什么都沒有,甚至都沒有風,一如島上的死海。仿佛那光之怪物不僅吃光了所有生命,還吃掉了風。
辛西婭的意志堅定到令喬木咋舌,但即使是大劍,也是有不可戰(zhàn)勝的生理極限的。
她的速度越來越慢、腳步越來越虛浮,整個人狀態(tài)越來越差,從跑到競走再到踉蹌。很多次喬木甚至以為她已經(jīng)昏迷了,完全是憑借本能在蹣跚前進。
他也終于第一次聽到了對方恍惚之中的呢喃聲,那是一個名字:“米里雅……米里雅……”
喬木愣住了:辛西婭,在追逐米里雅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