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裝調(diào)試階段，設(shè)備都是寶貝疙瘩，磕碰不得。

讓學徒上手，萬一……”

他的話沒說完，但意思很明白。

在漢陽，學徒都是跟在師傅后面看幾年才敢碰核心設(shè)備的。

負責平爐的卡爾·鮑爾立刻用德國工程師特有的堅持的語氣回應：

“萬一，正是我們需要通過嚴格的規(guī)程和現(xiàn)場指導來避免的！

如果永遠不讓他們接觸核心，三年后他們依然什么都不會！

安全規(guī)程會細化到每一個動作，我們的技術(shù)員會寸步不離。

但接觸和學習，必須從現(xiàn)在開始！”

他的話斬釘截鐵，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。

會議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。

德方堅持培訓必須嵌入緊張的安裝進程，且要真刀真槍；中方憂慮重重，既怕耽誤工期，更怕新人在關(guān)鍵設(shè)備上出錯造成損失。

翻譯吳文淵和沈夢溪的語速明顯加快，努力精準傳遞著雙方話語中的每一個細微含義和潛在的堅持。

蘇承業(yè)深吸一口氣，雙手按在桌面上，目光直視施密特和漢斯：

“施密特顧問，漢斯先生，我們明白！

設(shè)備是死的，人是活的。

沒有過硬的人，七個月后就算點火成功，也撐不過一個月！”

他轉(zhuǎn)頭看向陳志遠等中方組長，“再難，培訓也必須搞！

而且要按德國專家的要求搞！

安全規(guī)程，一條都不能少！

操作步驟，一步都不能錯！

工期要趕，但人更要練出來！”

他頓了頓，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心：

“從今天起，所有中方技術(shù)員、學徒，分組編入德方顧問和技術(shù)員的小組。

白天，全程跟安裝、學調(diào)試！

晚上，集中上課，啃圖紙、學原理！

翻譯不夠，就分組輪換，人歇翻譯不歇！

我們的人，吃得了這個苦！”

他的話擲地有聲，陳志遠等人臉上的疑慮未消，但都挺直了腰板。

施密特看著蘇承業(yè)，又看看那些年輕的中方技術(shù)骨干臉上混合著緊張和渴望的神情，嚴肅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極淡的、幾乎不可察覺的松動。

他點了點頭：“很好。那么，從今天下午的分組現(xiàn)場踏勘開始，培訓就正式啟動。菲舍爾，把各組的詳細培訓嵌入計劃分發(fā)下去?！?

他再次用木桿重重敲了敲那個紅色的投產(chǎn)日期：

“七個月，是終點，也是。

設(shè)備豎起來只是第一步，讓它們活起來，并且一直活下去，才是真正的成功。這需要我們雙方，”

他的目光掃過全場，“每一天、每一刻，像齒輪一樣緊密咬合，像鋼鐵一樣承受壓力。開始吧?！?

會議結(jié)束，人群涌出會議室。

德方顧問們立刻聚在一起，對著圖紙和計劃表低聲討論著下午踏勘的細節(jié)。

中方組長們則圍住了蘇承業(yè)和吳文淵，七嘴八舌地確認著分組和翻譯的安排。

年輕的學徒們跟在后面，眼神里充滿了對未知工地的敬畏，和對即將開始的真刀真槍學習的忐忑。

走廊里，腳步聲、低語聲、紙張翻動聲交織在一起，匯成一股充滿壓力，卻也孕育著勃勃生機的洪流，涌向遠處機器轟鳴、鋼鐵林立的建設(shè)現(xiàn)場。

真正的磨合與挑戰(zhàn)，才剛剛拉開序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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