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雪的車在深夜的街道上穿行,車窗外的霓虹像被拉長的彩色絲帶。
我們誰都沒說話,只有空調出風口輕微的嘶嘶聲。
我的腦子里還在回放樓頂那一幕――張鋒的臉在手電光中一閃而過,冷靜、專注,像是在執(zhí)行某個重要任務。
可什么任務需要他偷偷摸摸進行?
“去哪?”我終于打破沉默。
“我家?!标愌┖喍痰卣f,“那里最安全。”
我看了她一眼。認識她這么久,我從來沒去過她家。她把自己的私人生活和工作分得很開,就像兩個平行世界。
車子開進一個中檔小區(qū),地下停車場里燈光昏暗。陳雪把車停在一個角落,關掉引擎。
“下車時小心?!彼f,“看看有沒有人跟著?!?
我們分頭行動。她先下車,裝作整理東西,眼睛卻掃視著周圍。我等了半分鐘,才推門下車。停車場里很安靜,只有遠處一輛車正在倒車入庫。
陳雪住十六樓。電梯上升時,我看著跳動的樓層數(shù)字,突然覺得這一切都很不真實――三個月前,我和她還是警察和嫌疑人家屬的關系;現(xiàn)在,我們深夜一起回她家,追查另一名警察的可疑行徑。
門開了。她家不大,兩室一廳,裝修簡單但溫馨??蛷d里擺著米色沙發(fā),墻上掛著幾幅風景畫,陽臺上的綠植長得很好。
“隨便坐。”陳雪脫下外套,走進廚房,“喝什么?”
“水就行?!?
我坐在沙發(fā)上,打量著這個空間。茶幾上放著一摞法律書籍,旁邊是一個相框――陳雪和她母親的合影,兩人笑得很開心。照片里的陳雪更年輕些,大概二十出頭,眼神清澈,還沒有現(xiàn)在這么多的疲憊和警惕。
她端來兩杯水,在我對面坐下。
“說說你的看法?!彼_門見山。
“張鋒在查什么,而且不想讓人知道?!蔽艺f,“老棉紡廠宿舍的監(jiān)控是幌子,真正的目的是那個信號發(fā)射器。他在樓頂檢查設備,說明那東西很重要,而且可能是他安裝的。”
“信號發(fā)射器……”陳雪皺眉,“會是什么信號?”
“追蹤信號?通訊信號?都有可能?!蔽液攘丝谒?,“但更關鍵的是,張鋒和這件事有什么關系?何文靜的失蹤,他知情嗎?如果知情,為什么不上報?如果不知情,為什么會在那里出現(xiàn)?”
陳雪沉默了一會兒,然后站起身,走到書柜前,打開一個鎖著的抽屜,拿出一個文件袋。
“這是張鋒的檔案副本?!彼盐募f給我,“我偷偷復印的?!?
我打開文件袋。里面是張鋒的履歷:警校畢業(yè),特警隊服役,立過三次三等功,五年前調回南都市,三年前升任特警支隊隊長?;橐鰻顩r:已婚,妻子李娟,市醫(yī)院護士。有一個女兒,十歲,上小學四年級。
看起來很干凈,很優(yōu)秀。
“看這里?!标愌┲钢彝リP系一欄。
張鋒的父親:張建國,已故。母親:王秀蘭,退休工人。沒什么特別的。
“再仔細看。”陳雪說。
我又看了一遍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一個細節(jié):張鋒的父親張建國,死亡原因是“工傷事故”,死亡時間是二十五年前。當時張鋒十二歲。
“他父親怎么死的?”我問。
“建筑工地事故?!标愌┱f,“但根據當年的記錄,張建國工作的工地,承包商是‘天海建筑公司’?!?
天海。杜天海。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“杜天海的公司?”
“對?!标愌c頭,“二十五年前,杜天海還沒加入四海集團,自己開了個建筑公司。張建國是他工地的工人。事故發(fā)生后,公司賠了一筆錢,但不多。張鋒的母親王秀蘭當年四處上方,說公司安全措施不到位,但沒人管。”
“后來呢?”
“后來就不了了之了。”陳雪說,“王秀蘭拿了錢,把張鋒養(yǎng)大。張鋒考上警校,畢業(yè),工作,一路順遂。直到三年前,他調到南都市,負責的第一個大案子就是‘海龍?zhí)枴盗邪讣陌脖9ぷ?。?
“他知道杜天海是害死他父親的人嗎?”
“應該知道?!标愌┱f,“但奇怪的是,他從來沒提過。在調查四海集團時,他表現(xiàn)得非常專業(yè),沒有任何個人情緒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