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南土地廟,荒廢已久。
穿過一片雜草叢生的空地,遠遠就能看到那座破敗的廟宇孤零零地立在山坡上,紅墻剝落,檐角坍塌,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。
正午的陽光直射下來,非但沒帶來暖意,反而照得這片荒涼之地有種詭異的蒼白。
老貓的左臂做了緊急處理和包扎,失血讓他臉色有些發(fā)白,但眼神里的警惕絲毫未減。
我們潛伏在距離土地廟百米外的一處半人高的荒草叢里,仔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。
“消息只讓你來?!崩县埪曇舻统粒瑤е蝗葜靡?,“我留在外圍策應。如果有詐,也有個后手?!?
我點了點頭,知道這是最穩(wěn)妥的安排。對方是敵是友尚未可知,不得不防。
深吸一口氣,壓下因傷口疼痛和緊張而有些過快的心跳,我獨自一人,踏著及膝的荒草,走向那座破廟。
廟門早已不知去向,只留下一個黑黢黢的洞口。
里面光線昏暗,空氣中彌漫著塵土、腐爛木頭和一種陳舊的香火氣味。
陽光從屋頂?shù)钠贫赐渡湎聨椎腊唏g的光柱,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塵埃。
神龕上,土地公和土地婆的泥塑像早已殘破不堪,臉上彩漆剝落,露出里面暗黃的泥胎,表情在昏暗中顯得有幾分猙獰。
一個人影,背對著門口,站在神龕前,仿佛在端詳那兩尊破敗的神像。
他身形不算高大,甚至有些瘦削,穿著一件洗得發(fā)白的灰色夾克,腳下是一雙沾滿泥點的舊皮鞋。
聽到我的腳步聲,他緩緩轉過身。
不是預想中兇神惡煞的模樣,也不是紅姐那種風情萬種。
這是一張飽經(jīng)風霜的臉,看起來五十歲上下,皺紋如同刀刻,尤其是眼角和嘴角,帶著常年緊繃留下的深痕。
皮膚黝黑粗糙,是長期在戶外留下的印記。
但他的眼睛,異常明亮,銳利得像鷹隼,看過來的時候,仿佛能穿透皮肉,直抵人心。
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指間夾著一根用舊報紙卷成的、粗制的煙卷,煙頭明滅,散發(fā)出一種劣質煙草特有的、嗆人的氣味。
老煙槍。
人如其名。
他沒有立刻說話,只是用那雙銳利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我,目光在我肩膀包扎的位置和蒼白的臉上停留片刻。
“蘇晚晴的侄子?”他終于開口,聲音沙啞得厲害,像是被煙熏火燎了幾十年,帶著一種獨特的顆粒感。
“是我?!蔽冶M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(wěn),“你是誰?我小姨在哪里?”
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,而是吸了一口煙,緩緩吐出濃重的煙霧,瞇著眼睛看向廟門外刺眼的陽光。
“金沙碼頭,動靜鬧得不小。能活著從海蛇幫和‘清道夫’的夾縫里鉆出來,算你命大?!彼谥械摹扒宓婪颉保@然指的是q組織那些穿黑西裝的人。
“是你給我們傳的消息?”我追問。
“是,也不是?!彼幕卮鹉@鈨煽?,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,帶著一絲審視,“昨晚在倉庫二樓開槍的人,不是我?!?
我心中一震。
不是他?那會是誰?
“那你為什么約我來這里?”
“因為蘇晚晴?!彼岬叫∫痰拿謺r,眼神有瞬間極其復雜的波動,那里面有關切,有痛惜,還有一絲……難以喻的沉重。
“也因為,你卷進來了,就脫不了身了?!?
他向前走了兩步,離我更近,那股劣質煙草的味道更加濃烈。
“小子,知道你小姨是干什么的嗎?”
我沉默了一下,搖了搖頭。
印象中的小姨,漂亮,溫柔,會給我買新衣服,會做好吃的菜。
但來到南都市后發(fā)生的這一切,都在顛覆我過去的認知。
“她曾經(jīng)是南都市最出色的‘信鴿’?!崩蠠煒尩穆曇舻统料氯ィ路鹣萑肓嘶貞?,“不是送信的鴿子,是傳遞‘消息’,保管‘東西’的人。
她聰明,謹慎,路子野,黑白兩道都給幾分面子。
她保管的東西,從來沒有出過錯?!?
信鴿?保管東西?
我忽然想起小姨留給我的那個看似普通的金屬打火機,以及她電話里焦急的叮囑――“東西千萬收好,誰也別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