紅姐留下的信息，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，在我們?nèi)诵闹醒_層層漣漪。

回到老徐那間位于倉庫區(qū)深處、更為隱蔽的安全屋后，壓抑的沉默籠罩著狹小的空間。

老貓靠墻坐著，用一塊干凈的軟布，一遍遍擦拭著他那把手槍的每一個部件，動作緩慢而專注，仿佛在進行某種儀式。金屬部件在昏暗燈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澤。

老徐則在角落的舊桌子前，擺弄著一些我看不懂的電子元件，眉頭緊鎖?？諝庵袕浡o張和不確定。

“紅姐的話，能信幾分？”我終于打破了沉默，肩膀的傷口在寂靜中似乎跳動著疼了一下。

老貓動作沒停，頭也不抬：“在這種地方，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幫你。五分真，五分險。”

老徐放下手里的螺絲刀，嘆了口氣：“金沙碼頭，海蛇幫的地盤。那幫人都是亡命徒，走私、偷渡，什么都干。‘極品龍蝦’……那是他們黑話里對特殊貨品的稱呼，有時候指稀缺的走私古董，有時候指人?！?

“人？”我心一沉。

“嗯，重要的人物，或者被當(dāng)做貨物交易的人?！崩闲斓穆曇舻统?，“如果老煙槍真的對那里的‘龍蝦’感興趣，說明那東西或者那個人，對他至關(guān)重要。紅姐把這個消息給我們，要么是想借我們的手去攪局，要么就是確定老煙槍一定會出現(xiàn)，賣個人情。但無論哪種，我們都成了她棋盤上的棋子?！?

成為棋子的感覺并不好受。

但就像老貓說的，我們別無選擇。

“去?！崩县垖⒆詈笠粋€部件“咔噠”一聲裝回，拉動了槍栓，聲音清脆而冷酷，“這是目前唯一的線索。做好準備，見機行事?！?

接下來的兩天，是在壓抑的等待和緊張的籌備中度過的。

老徐想辦法弄來了一些基礎(chǔ)的裝備：兩件不合身但能起到一定偽裝作用的碼頭工人外套，兩把粗糙但鋒利的匕首，以及一些基礎(chǔ)的醫(yī)療用品。

我的體力在恢復(fù)，肩膀雖然依舊疼痛，但至少不影響基本的活動。

老貓的腿傷也好了不少，雖然走路微跛，但眼神里的銳氣更盛。

第三天晚上十點，我們告別了老徐，再次融入了南都市的夜色，目標――金沙碼頭。

金沙碼頭位于城市邊緣，遠離市中心的繁華。夜晚的海風(fēng)帶著咸腥和寒意，吹拂著廢棄倉庫斑駁的外墻和銹跡斑斑的龍門吊。

稀疏的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暈，反而讓陰影顯得更加濃重。

我們按照紅姐的信息，找到了舊7號倉庫。

它孤零零地矗立在碼頭區(qū)的深處，遠離其他仍在作業(yè)的區(qū)域，像一頭沉睡的黑色巨獸。

倉庫大門緊閉，但側(cè)面有一個不起眼的小門虛掩著，里面透出微弱的光線，隱約傳來壓低的交談聲。

我和老貓對視一眼，緊了緊身上粗糙的工人外套，將帽檐壓得更低，悄無聲息地摸了進去。

倉庫內(nèi)部空間極大，堆滿了落滿灰塵的木質(zhì)貨箱和廢棄機械，形成天然的掩體。

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銹、海水的咸腥和一股若有若無的魚腥味

。在倉庫中央一片相對空曠的區(qū)域，聚集著十幾個人。

氣氛凝重。

一邊是五六個穿著隨意但眼神兇狠的漢子，腰間鼓鼓囊囊，顯然是帶著家伙，為首的是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光頭，應(yīng)該就是海蛇幫的人。

另一邊，則是三個穿著黑色西裝、氣質(zhì)明顯不同的男人，站姿筆挺，神情冷峻，帶著一股訓(xùn)練有素的氣息，不像是本地幫派，更像是……q組織的人！

我的心猛地揪緊。

果然，這里的水比想象的更深。

在兩撥人中間，放著一個長約兩米的、看起來像是冷藏箱的東西。

所謂的“極品龍蝦”，就在里面？

我們沒有靠近，躲在層層貨箱的陰影里，屏住呼吸觀察。

交易似乎并不順利。

海蛇幫的刀疤光頭嗓門很大，帶著不滿：“錢必須再加三成！現(xiàn)在風(fēng)頭緊，運這玩意兒風(fēng)險太大！”

黑衣人中為首的一個，是個面色蒼白、眼神如同毒蛇般的青年，他聲音不高，卻帶著寒意：“價格早就談好了。我們老板不喜歡出爾反爾的人?！?

“媽的！少拿你們老板壓我！這里是南都，是金沙碼頭！”刀疤光頭暴躁地揮手。

氣氛瞬間劍拔弩張。

雙方手下都下意識地摸向了腰間。

就在這千鈞一發(fā)之際，一個略顯佝僂、穿著破舊碼頭工服、頭上戴著鴨舌帽的身影，推著一輛運貨的小推車，晃晃悠悠地從倉庫另一個角落的陰影里走了出來，嘴里還哼著不成調(diào)的小曲。

是那個擺殘局的老頭！他怎么會在這里？

他的出現(xiàn)，讓緊張對峙的雙方都愣了一下。

也就在這一瞬間，異變陡生！

那老頭看似無意地將小推車往雙方中間一橫，手在車底下一摸，再抬手時，一道寒光直奔那面色蒼白的黑衣青年而去！

速度快得驚人！

“有埋伏！”黑衣青年反應(yīng)極快，側(cè)身躲過飛刀，厲聲喝道。

“砰！”

槍聲毫無預(yù)兆地炸響，打破了倉庫的死寂！

混亂瞬間爆發(fā)！

海蛇幫和q組織的人幾乎同時拔槍互射，子彈橫飛，打在貨箱和金屬設(shè)備上，濺起一串串火星和木屑。

那個扔出飛刀的老頭，動作敏捷得完全不像個老人。

他一個翻滾就躲到了一個貨箱后面，手中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把小巧的手槍，精準地點射，瞬間放倒了一個海蛇幫的馬仔。

“是圈套！”老貓在我耳邊低吼一聲，一把將我按低，“我們被紅姐算計了！這根本就是一場黑吃黑的火并！”

我的心沉到谷底。

紅姐讓我們來，難道是讓我們來當(dāng)炮灰，或者借刀殺人？

槍聲、怒罵聲、慘叫聲在空曠的倉庫里回蕩，震耳欲聾。流彈不時從我們頭頂呼嘯而過。

“找機會撤！”老貓眼神銳利地掃視著戰(zhàn)場。

然而，我們已經(jīng)無法置身事外。

一個海蛇幫的馬仔在躲避子彈時，慌不擇路地朝我們藏身的貨箱沖了過來，正好看到了我們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