求生的欲望再次壓倒了身體的極限。
我示意沈冰清扶我起來。我們互相攙扶著,像兩個醉漢,深一腳淺一腳地,在泥濘的河岸上,朝著那個黑暗的輪廓挪去。
距離不遠,卻走得異常艱難。每邁出一步,都感覺左肩的傷口像是要被徹底撕開。
鮮血混著雨水,在我身后留下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痕跡。
終于,我們來到了那個低矮的建筑前。果然是個廢棄的河岸水泵站,磚石結(jié)構(gòu),很小,門板早已不知去向,里面黑洞洞的,散發(fā)著一股霉味和動物糞便的氣息。
但至少,它能遮風(fēng)擋雨。
我們幾乎是滾進了泵站里面。
里面空間狹小,地上堆著些破爛雜物和干枯的雜草。
一進來,外面嘩啦啦的雨聲似乎被隔絕了一些,但陰冷潮濕的感覺依舊刺骨。
沈冰清將我扶到墻角相對干燥的一堆雜草上坐下,然后立刻轉(zhuǎn)身,在黑暗中焦急地摸索著。
“得生火……你得取暖……傷口……”她語無倫次地說著,聲音因為寒冷和恐懼而顫抖。
生火?哪里來的火源?我們身上連一塊干的地方都沒有。
“別……別管火……”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,感覺體溫正在一點點流失,意識又開始模糊,“先……看看門……能不能堵上……”
雖然追兵暫時被河水阻隔,但誰也不能保證他們不會找到別的方法過河。
這個泵站太顯眼了。
沈冰清明白了我的意思,她摸索到門口,試圖將那扇早已腐朽、半倒在一旁的木門板立起來擋住門口,但那門板太重,她試了幾次都失敗了。
看著她徒勞的努力,和她那在黑暗中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的單薄背影,一股難以喻的情緒堵在我的胸口。
是我……都是我……
“清清……別弄了……過來……”我虛弱地喊道。
她停了下來,默默地走回到我身邊,挨著我坐下。她的身體冰冷,還在微微發(fā)抖。
黑暗中,我們靠在一起,像兩只在暴風(fēng)雨中相互依偎的、受傷的幼獸。
外面是無窮無盡的雨聲和未知的危險,里面是刺骨的寒冷和瀕臨崩潰的身體。
沉默。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和牙齒打顫的聲音。
不知過了多久,沈冰清忽然低聲啜泣起來,壓抑的哭聲在狹小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。
“對不起……曉風(fēng)……都是我不好……如果不是我……你也不會……”她哽咽著,話語被淚水打斷。
“不關(guān)你的事?!蔽掖驍嗨曇羯硢s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,“是沖我來的……連累了你……”
我抬起沉重的右手,摸索著,在黑暗中找到了她冰冷的手,輕輕握住。
她的手很小,很冰,還在微微顫抖。
“怕嗎?”我問。
她沉默了一下,然后用力搖了搖頭,盡管黑暗中我看不見。
她反手握緊了我的手,那細微的力量,卻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。
“有你在……不怕?!彼穆曇粢琅f帶著哭腔,卻多了一絲堅定。
這句話,像一道微弱的暖流,注入了我冰冷絕望的心田。
在這絕境之中,這份毫無保留的依賴和信任,成了支撐我意志的最后支柱。
不能放棄。為了她,也為了我自己。
我靠在墻上,感受著身體里所剩無幾的熱量和力量正在與寒冷和傷痛抗爭。
意識時而清晰,時而模糊。在那些清醒的間隙,我開始強迫自己思考。
那個u盤……那個神秘的爆炸……沈冰清身上的信號器……還有那個隱藏在幕后,送來u盤又布下殺局的第五方勢力……
這一切的背后,到底藏著怎樣的陰謀?
濱灣這潭水,比我想象的還要深,還要渾。
還有林曼,秦山?!麄儸F(xiàn)在在做什么?
老軸承廠那場火之后,他們的戰(zhàn)爭是否已經(jīng)全面爆發(fā)?
而我,這個被各方視為棋子、棄子的人,該如何在這絕境中,殺出一條生路?
思緒如同亂麻,伴隨著一陣陣襲來的眩暈和劇痛。
外面的雨,似乎小了一些。但黑夜,依舊漫長。
我緊緊握著沈冰清的手,感受著她細微的體溫和存在,如同握住了這黑暗雨夜中,唯一的一點微光。
這微光很弱,隨時可能熄滅。
但只要它還亮著,我就不能倒下。
我閉上眼,積攢著最后的力量,等待著……黎明,或者,下一次危機的到來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