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起杏娘去水田扯草,水稻進入拔節(jié)期,雜草也跟著瘋長,一個眼錯不見便能鳩占鵲巢。
忙碌了一個上午,眼看著太陽爬到斜上空,杏娘坐在水溝邊歇息片刻,清洗干凈手腕走回家。
一路走過來田里的人寥寥無幾,大多數(shù)人打的主意是下晌再過來一趟,晌午早點回去吃飯。
杏娘則是想著明天早上趁著清爽過來扯草,田畝少也有少的好處啊,不必像旁人那樣時刻緊繃著一根心弦,恨不得時時泡在田里侍弄莊稼。
過石橋時正好碰到對面牽著牛繩過來的婦人,石橋本就不寬,老水牛身軀龐大,婦人手里的牛繩松垮地拖在地上。
杏娘腳步一頓,干脆停在橋這頭,往旁邊消了幾步,等他們過去了再說。
“嫂子吃飯了?這是要去放牛?”
趙氏輕輕“嗯”了一聲,目不斜視偏頭拍打了一下牛身,慢悠悠走過橋頭。
杏娘眉頭一皺,回頭看了她一眼,不就是沒答應她家求親嗎,有必要這樣跟她甩臉子?
女兒的親事跟周鄰沒說定之前,王氏也托了人過來說和,她家也是這條壟上的,兒子生得多,足有四個。
老二跟青葉同年,老大隔了兩歲,剩下的老三、老四相差也不大。
當初中間人來叢家是這樣說的,只要叢家同意嫁閨女,老大和老二任他們選,看重哪個當女婿都行。
“她家男丁多,人多才不怕欺呀,走出去外人看著就犯怵,這才叫派頭。你家閨女生得好,又有本事,嫁了人也是住在這條壟上,想回娘家了抬抬腳的事。
世上再找不出這樣般配的人家,合該天定的姻緣,旁人相女婿只一個人選,她家不一樣,老大、老二任你們挑,這種誠意哪里找?聘禮的事也好說……”
叢孝當即臉一黑,來人還想盤一盤娶親的陣仗,嘴巴才張開,袖子早已被叢孝一把拽起來送了出去。
什么亂七八糟的人家,如此不講究,還老大、老人任他們挑,樹的根子都爛透了,樹上還能結(jié)出好果?
挑個屁的挑,把他們家當成什么了,他就一個閨女,自然得好好選一個出挑的女婿。
怎地就非她家不可了呢,哦,老大看著不順眼選老二,老二不行跟老大湊合,他閨女又不是嫁不出去,只能往她家塞。
本以為兩家親事不成,各自再說親便是了,時人相看親家,不都是比了東家對西家,相了七八回沒成的大有人在。
如今看來趙氏這是把她家當了仇人,杏娘無所謂一笑,她家女婿有了好人選,這些個爛桃花不搭理也罷。
翌日清晨,杏娘照例去田里扯草,到了地頭一看,眉頭大皺。
只見挨著水溝的一塊地,沿田埂一側(cè)的青苗參差不齊,活像瘌痢頭上的疥瘡,高一截矮一截。
不是十分顯眼,像是牽著牛繩過去時,水牛無意中撩了一舌頭,主人慌亂中來不及拉拽造成的。
想起昨天碰見的一幕,杏娘心下泛起嘀咕,難道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?
可這也太巧了吧,那人明顯不待見她,做出這般出格的事也不奇怪。
杏娘看了片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,只得作罷,就當作是無意的吧!
不成想第三天去看時,田里的瘌痢疙瘩又多了幾塊,這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,敢情當她一家子是死的不成?
杏娘心里冷笑一聲,眼下還不是好時機,且走著瞧,等抓住把柄有她受的。
端陽到了,叢家的晌午飯格外豐盛,一家子老少齊全,飯吃得也早,收拾好碗筷,杏娘打發(fā)走女兒。
“今天跟你云伯娘約好了縫新被褥,你先過去縫兩針,娘這邊還有點事,一炷香后過去找你?!?
等女兒走了,又叮囑家里大小三個男人。
“我現(xiàn)在要去水田那邊看看,你們在大門口盯著,一旦河對岸鬧騰起來立刻過來給我?guī)兔Α!?
叢孝父子面面相覷,搞不懂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。
杏娘擺了擺手懶得解釋,她今天非得大干一場不可,說完急匆匆去了自家的農(nóng)田,找一處茂盛的水稻旁邊蹲下。
這一蹲直蹲到兩腿酸軟雙腳發(fā)麻,田里一個人影也沒有,難不成她今天不使壞了?
正遲疑間,遠遠走過來一個牽著水牛的人,邊溜達邊放牛,杏娘耐著性子縮了縮脖子,聚精會神望著越走越近的一人一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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