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見那人走到她家的水田旁邊，水牛啃食田埂上的青草，碩大的牛頭轉(zhuǎn)動間，鼻孔上的繩索似乎松動了幾分。

老水牛抓緊時間偏頭撩了幾把青苗，才吃了三、四口，鼻尖的繩索拉緊，它又老實啃田埂上的野草。

大約往前走了十幾步，繩索不經(jīng)意間松懈下來，老水牛又是一頓飽餐，如是再三。

杏娘在一旁看得火冒三丈，怪道她家的水稻跟狗啃的一樣，緣由竟是在這里。當(dāng)即直起身大吼一聲：“好哇，你這個蛇蝎婦人，可叫我好找，現(xiàn)在被我抓到了吧！”

趙氏被突然冒出來的人聲嚇了一大跳，心虛之下牽了牛繩轉(zhuǎn)頭往回跑。

“你還敢跑？你給我站住，我今兒非得要你好看！”

兩人一牛在土路上奔跑，不時傳來婦人的大聲呵罵，離了案發(fā)現(xiàn)場，趙氏的膽氣也找了回來，邊往前小跑邊回頭還嘴。

“不就是水牛不小心撩了你家兩把水稻，又不是故意的，你這個婦人怎么這么霸道，緊追著我不放做什么？”

杏娘氣得哇哇叫：“你個死婆娘給我站住，你滿嘴胡吣些什么？還不是故意的，我家稻子都快給你薅禿了，你跟我說不小心，你給我站住說清楚。”

河這邊的動靜早驚動了壟上的閑人，今天過節(jié)，闔家老少吃過飯坐在堂屋擺龍門陣。等到杏娘在橋頭攥了趙氏的衣裳時，周圍已是圍了一圈男女老少，眾說紛紜。

“這是怎么了，好好的節(jié)氣怎么吵起來了？”

“有話好好說，都是鄉(xiāng)里鄉(xiāng)親的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，可別傷了和氣?！?

趙氏見有人幫腔，她男人兒子也正向這邊跑來，當(dāng)即氣喘吁吁先發(fā)制人。

“你們說我冤不冤，我也沒做什么壞事啊，不就是放牛的時候沒留神，老水牛撩了她家兩把稻子？

你看看她給我趕的，活像我偷人被她抓奸在床了，我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，這么把我往死里攆？”

杏娘也跑得一頭汗，氣都還沒喘勻呢，先罵開了。

“放你娘的狗臭屁，你這個賊婆娘還有臉胡說八道，我田里的稻子都快被你家的牛給啃禿了，你還在這里睜著眼睛說瞎話。”

“今天確實是我的錯，放牛的繩子沒拉緊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，誰家放牛那么仔細？我家的水田邊上也經(jīng)常被別家的牛撩走稻谷，我怎么沒像你這么發(fā)瘋？”

趙氏大喘一口氣，梗著脖子叫囂：“你家的稻子少了，你大可找那壞事的人，逮著我使勁算怎么回事？

我告訴你，姓李的，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，你以為我是好欺負的，想把屎盆子扣在我頭上，休想！”

杏娘簡直氣笑了，這世上竟然還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，做壞事當(dāng)場被抓了個正著，她還有理了是吧？

“你還給我犟嘴是吧，大伙來幫我評評理，這大晌午的都在家里歇晌過節(jié)，誰家跟有病似的，頂著大太陽去放牛？

這不是憋著一肚子壞水是什么，被我逮了個正著，竟然還有臉在這狡辯，你們家祖宗八輩的臉都讓你給丟光了，你這個賊婆娘！”

趙氏也出離憤怒，臉漲得通紅：“你才是賊喊捉賊，沒本事抓到別人，想拿我頂罪，我告訴你，我家可不是好欺負的，你這是打錯了算盤……”

婦人爭吵男人不好插手，叢孝皺眉看一眼對方家的漢子和四個人高馬大的兒子，再比對一番自家的兩個臭小子。

即便兩個兒子能一對一，他這邊也要對上三個，這可怎么打得過？

正愁眉苦臉中，頭一偏看到擠進人堆里的周鄰，立時眉開眼笑：這下妥了，別說一對三，便是一對五也不是問題啊，怕什么，干就是了！

兩個婦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，圍觀眾人也分不出個一二三，只得說好話和稀泥勸架。

“好了好了，別吵了，不是什么大事，青苗現(xiàn)在還沒抽穗，后面還是能長起來的，別著急上火了，氣壞了身子不值當(dāng)?！?

“對對，今兒過節(jié)犯不著生氣，別吵了，各退一步，都回家去吧！”

趙氏得意洋洋，知道今兒對方不能拿她怎樣，正想偃旗息鼓時，眼一瞥也看到站到前面的大高個，頓時新仇舊恨涌上心頭，這兩家都該死！

“姓李的，別以為我怕了你，你可真是丈八的燈臺，光照見別人，照不見自己。你以為你一家子是什么好東西，老的裝神弄鬼，說什么神仙在世，仙風(fēng)道骨？

要我說全是騙人的鬼把戲，專門糊弄些見不得人的勾當(dāng)，還裝模作樣當(dāng)?shù)朗俊?->>你以為穿上道袍就是得道高人了，人真正的道士是不能娶妻生子的，你娘家那一窩子可怎么來的？”

眾鄉(xiāng)鄰一愣，這婦人莫不是瘋魔了不成，吵嘴歸吵嘴，人李老爺子哪里得罪她了，讓她這樣消遣？

杏娘也呆住了，幾乎以為出現(xiàn)了幻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