挑揀出中等偏小的螺螄扔進桶,余下的抖落溝里。吃螺螄最妙的就是那個啜的過程,太大了不易入味,咸香鮮辣總感覺少了那么一點,吃的不痛快;太小了不容易啜出螺肉,忙活半天,吸一嘴辣湯,越吸越上火。
只有中等偏小個頭的螺螄吃起來口感最佳,也最易炒制。
杏娘沿著溝邊摸索著往前走,遇到水草多或者水流瘀滯轉(zhuǎn)彎的地方停留時間稍長,這種地方最易堆積螺螄,一掏一個準(zhǔn)。
一條水溝摸完到轉(zhuǎn)彎的地方,杏娘直起腰噓一口氣,站著緩了一會兒,水桶裝了大半,夠吃兩頓了。
她淘洗干凈簸箕,坐在草坡上清洗腿腳晾得半干,穿上鞋襪提桶往家走。
路過叢五老爺家門口,被五奶奶喊?。骸靶幽?,早上看你在栽菜苗,你今年有沒有多的南瓜苗?”
“有的?!?
“勻我兩根吧,”鄭氏坐在小板凳上削蘿卜皮,滿口抱怨,“今年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霉運,撒了一把種子下去,半根南瓜苗都沒冒出來,白浪費了那些種子。你五叔就好這一口,天熱了吃不到得埋怨死我?!?
“沒問題?!毙幽锎嗦晳?yīng)道,放下水桶歇一口氣,“今年的菜苗長得好,明兒早上挖了給您送來,您還要不要別的?園子里剩了不少?!?
鄭氏擺手,“不要了,要多了也沒地栽,就差了南瓜苗?!?
聽到聲音的叢孝走出家門,提起地上的水桶往家走。
“您先忙著,我回家做晚飯了?!毙幽锱c鄭氏道別,跟上丈夫的腳步。
進了院子把螺螄倒進干凈的木盆,再從井里提一桶水倒進去,叢孝手上忙碌著,嘴里也不忘說一頓:“怎么出去摸螺螄也不叫我?我就在雜物房,一嗓子的事?!?
杏娘滿不在乎,扯了繩上晾曬的布巾擦臉,“多大點事,我一個人就能應(yīng)付,又不費事。”
“就中午一個時辰有點熱,早晚還是寒涼,水里濕氣重,凍壞了腿腳不值當(dāng),婦道人家馬虎不得。”
杏娘求饒:“好了,好了,下次一定喊你?!?
叢孝轉(zhuǎn)過身子不說話,滿臉嚴(yán)肅,雙眼直直盯著媳婦。
“真的,我發(fā)誓可以吧!”杏娘抬起手敷衍一下,把布巾搭上晾衣繩,快步進了灶房,“不跟你扯了,肚子快餓癟了,我去炒菜?!?
叢孝彎起嘴角無奈地?fù)u頭,這個媳婦什么都好,就是玩性重,成婚這么多年,還是個孩子脾氣。自個也不能時時在家看著她,行事越發(fā)的由著性子了。
他拿過小板凳坐下搓洗螺螄,用刷子刷螺殼表面深綠色的茸毛。
……
送了鄭氏五根南瓜苗,杏娘把園子里剩下的各色菜苗都挖了,連著根系周圍的土一起小心放進籃子往壟西頭麗姑媽家走去。
叢麗正在房里做針線,聽見聲音忙招呼杏娘進去,“快坐下,我腿腳不便就不去迎你了?!?
“您說的哪里話?!毙幽锓畔禄@子,就近坐在叢麗身旁的椅子上,“您的腳怎么樣了?可好些了?這段日子一直瞎忙,也沒來看您?!?
叢麗咬斷線頭,收拾好針線放進笸籮,聞摸著左腳踝苦笑。
“人老了不中用,這只腳崴了快三個月才能勉強下地,走路時間長了就一陣一陣的疼。什么活都做不了,心里干著急。多虧了你送來的藥膏,要不然還有得磨,替我謝謝你爹,等什么時候碰到他老人家了,我當(dāng)面好好道謝。”
她垂下眼簾,語氣里滿是失落,“人生了病就是個累贅,誰還當(dāng)你是個人呢,各家都是一攤子事,忙得很,你能來看我,是你有心了?!?
“您啊,就是愛多想。”杏娘安撫地拍拍她的手,與叢麗的萎靡不同,她的聲音充滿活力,讓人聽了心里就歡喜,“傷筋動骨一百天可不是說著玩的,您就是心里急得跟熱油鍋著了火似得也沒用啊,那骨頭縫是一天長一丁點,長滿一百天。”
像是想起了什么,她樂不可支,“至于我爹,他老人家日子過得才叫舒坦呢,要我說您就該跟他學(xué),我爹常說的一句話就是,我跟你娘吃飽,全家不餓?!?
越想越好笑,別人還沒如何,她自個倒樂呵地前仰后合了,就這豁達的性子,說她不是李老爺子的親閨女都沒人信。
被她這么一鬧騰,叢麗的心情不自覺明朗起來,嘴角含著輕松的笑意,“李老爺子是神仙轉(zhuǎn)世,積夠了福報還要回去當(dāng)神仙的,咱們都是沾了他老人家的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