朗傾意有些后悔回到此處來,回身一瞧,見霍府的轎子已經(jīng)走遠(yuǎn)了,她徒然轉(zhuǎn)動脖頸,不知是還是骨骼心里,發(fā)出酸啞的聲音。
薛宛麟的身影已經(jīng)動起來,上前來扶她,柔聲問道:“可是哪里受了傷?”
她抬頭對上他溫潤的眼眸和鎮(zhèn)定的神情,無端有了些力氣,才搖搖頭要說話,便聽到方景升笑著開口道:“這一遭是方某屬下不知事,驚著二位了?!?
薛宛麟見朗傾意腳下分明有些發(fā)軟,便扶住她,低聲說道:“莫慌,方大人是來賠罪的。”
方景升抬手做了個“請”的姿勢,含笑向朗傾意望過來。
朗傾意無端起了一陣戰(zhàn)栗,悄悄與薛宛麟的手臂隔開了一段距離,她害怕。
三人經(jīng)過大門口,方景升敏銳察覺到一道凌厲的視線盯在他臉上,只一瞬又低下頭去。
他微微頓足瞥了一眼,滿不在意地笑道:“許久未見了,不知這幾日柳侍衛(wèi)功夫可有見長?”
見柳延青抬起頭來,臉色微變,他竟也沒有等答復(fù),徑直遠(yuǎn)去了。
薛宛麟和朗傾意分明聽到了他的話,薛宛麟神情自若,但朗傾意白了臉色。
他刻意對著柳延青說這話是什么意思?威脅還是震懾?
上一次柳延青在薛宛麟授意下,從他手中搶回她,他此時上門講這句話,莫不是存了秋后算賬之心?
朗傾意忽然悔恨萬分,她打一開始就不應(yīng)該到薛家來。
這一世雖兇險,但她無意牽連這么多人對抗方景升。
若是任意一個無辜之人因她而死,她怕是此生都徹夜難眠。
別院到底簡陋些,只在會客堂大堂內(nèi)空出來一方天地,擺了一張八仙桌并一些酒菜。旁邊一個伺候的人也無,只余他們?nèi)恕?
朗傾意忽然想逃,她仿佛受不了這方寸之地,三個人擠在一張桌上吃飯,無端的叫人喘不過氣來。
她向后退了幾步,薛宛麟頓住腳步,向她看過來,她沖他投去求救的目光。
還沒等薛宛麟做出回應(yīng),方景升已在一旁溫笑道:“此番方某前來,本就是為了給姑娘賠罪,若是姑娘不在,方某今日來也便沒了意義?!?
下之意,今日來得無意義,往后怕是還要來。
朗傾意硬著頭皮走到八仙桌旁,只見薛宛麟和方景升各拉出一張椅子,卻都未落座,眼神分明向她看過來。
是要她坐?可這兩把椅子,要她如何選?
朗傾意愣了一瞬,后背起了一層寒意,她瞬間做好了決定,自己走上前去拉了剩下的一把椅子出來,即刻坐了上去。
隨后,她對著二人露出疑惑的神情,輕聲問道:“兩位大人為何還不落座?”
方景升淡然一笑,薛宛麟有片刻的落寞,但他們二人沒有再糾纏,利落地坐了下去。
氣氛安靜到有幾分詭異,方景升忽然站起身來,將椅子向靠近朗傾意的方向挪了幾步,直到覺得滿意了,這才又坐下去。
朗傾意如坐針氈,她動也不是,不動也不是,只好假裝沒看到,只死死盯著眼前的這道鹽水鴨子。
薛宛麟沒想到方景升會這般厚臉皮,一時間拉下臉來,暗自咬了牙。
方景升給自己斟了一杯酒,端起來看向朗傾意:“此番驚擾了姑娘,是方某管教屬下不力,先罰一杯?!?
他才要喝酒,耳邊傳來薛宛麟冷冷的聲音:“方大人怕是弄錯了吧?”
薛宛麟伸出右手,放在朗傾意的肩上,對著方景升說道:“她是薛某的人,并非薛某刻意為難,只是方大人此番屈尊降貴來賠禮,也該一同才是?!?
說罷,他也替自己斟了一杯酒,向方景升的方向遞去:“方大人無需掛懷,她與薛某都不怪方大人?!?
方景升溫,長眉一挑,將手中酒杯放在桌上,面上似笑非笑。
“哦?她是薛大人的人?”他仿佛頗為意外,繼續(xù)說道:“忘了告知薛大人,今日在北鎮(zhèn)撫司大牢,她可是親口說……”
“方大人?!彼鋈婚_口打斷了方景升,聲音滯澀。
方景升沒有繼續(xù)往下說,玩味地看了她一眼,笑道:“姑娘自己說,也可。”
兩道目光瞬間全盯到她面上,她張了張口,說出口的卻是:“兩位大人,我有些餓了?!?
他們還不動筷子,她要先開始吃了。
她努力維持面上的從容,夾了一筷子青菜,嘗不出味道,只放在嘴里咀嚼,這樣仿佛就能逃避所有的追問與為難。
>gt;“既是餓了,為何只挑著青菜吃?”方景升笑了笑,夾了一塊燉的很嫩的火腿肉在她碗中。
她頓時哽住了,對上他深邃的眸子,吃也不是,不吃也不是。
薛宛麟雖氣惱,但神色如常,也夾了一筷子鹽水鴨放入她碗中:“方才看你盯著這道菜,想是許久沒吃了,嘗嘗可不可口。”
又安靜下來,兩人都盯著她看,仿佛在看她究竟先吃哪個。
她勉強(qiáng)將口中的青菜咽下去,只裝作對碗里的食物都不感興趣,略站起身來,將酒壺拿了過來。
才要給自己斟上,卻被薛宛麟按住了:“你要飲酒?”
“薛大人何必這般謹(jǐn)慎?!狈骄吧呀?jīng)笑道:“她想飲酒又如何,既是在薛大人的地盤,還怕有什么危險不成。”
薛宛麟聞便放了手,由著她給自己斟了一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