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她也一直覺得,前一世對她母家出手之人就是他,只有他有這個目的,將她身后的羽翼一一剪除,她毫無退路,才能安心一輩子縮在他掌心里。
他不值得相信,可她究竟也無法繞過他。
糾結許久,她打定了主意,抬起頭來看著他,懇求道:“大人,能不能給我些時間?”
看他不說話,她繼續(xù)解釋道:“大人對我有情意,我一時間只覺得受寵若驚,并非要直接拒絕大人?!?
“我如今身份尷尬,還是想著先回到父母處去,待堂堂正正與蘇佩簽好了和離書,再議婚事?!?
“更何況,我若是再嫁人,必得尋個兩情相悅、知根知底的郎君,不能像第一次一樣倉促?!彼f到這里,臉紅了些,但還是說道:“我愿意與大人培養(yǎng)感情,但,還請大人不要此時逼迫于我。”
她說的誠懇,他將她話中的意思反復琢磨了幾分,究竟也未拿定主意。
冥冥中,他覺得她話中有欺瞞他的成分,可又覺得她不至于這樣做。
她的話又響起來,帶了謙卑委婉:“大人貴為指揮使,我只是一介女子,無論如何也逃不出大人的手掌心去,大人盡可以安心。”
“既然如此。”他接話道:“以后你便從薛府搬出來?!?
“不住在方府,到底也不能同薛宛麟住在一處?!彼f:“我替你另尋一處宅院?!?
她還未及張口拒絕,便見他擺手,示意她無需講話。
外頭傳來細微的腳步聲,武盡知出現(xiàn)在監(jiān)牢門外,叫了聲大人,顯然有事。
方景升走出去,見武盡知面上帶了些焦躁不安:“大人,外頭來了一個小侍衛(wèi),說是霍貴妃宮里的人,他來傳貴妃口信,說貴妃請大人您盡快放人,以免……”
武盡知向來知道方景升不喜歡說話遲疑,便很快地說道:“以免遲了,打攪了貴妃情緒,進而影響到腹中龍?zhí)ァ!?
方景升慢條斯理地卷了自己衣袖,點頭道:“將這個消息告知匡萬里?!?
隨后,他轉身便回監(jiān)牢了。
“那就這么說定了?!彼裆p快:“貴妃娘娘還在霍府等你?!?
她張了張口,想要說些什么,卻完全沒有機會。
一旦他察覺到她想說話,便沉下臉來,使得她不敢輕易吭聲,以免他改了主意。
因此,兩人在安靜詭異的氛圍下,一前一后走出北鎮(zhèn)撫司衙門,匡萬里忙迎出來,換了一副殷切的嘴臉,百般道歉。
“沒想到姑娘竟然與貴妃娘娘有交情,下官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?!彼笄诘財[動雙臂,親自指引她出門去,口中說道:“這邊請。”
方景升不動聲色地抬手擋了擋匡萬里,向外瞥了一眼,正見到來給霍憐香傳話之人的樣貌,雖是男子打扮,但很明顯是女扮男裝。
他親眼看著朗傾意上轎去,隨即回頭看了一眼匡萬里,并未再進北鎮(zhèn)撫司,上馬而去。
出了這檔子事,霍憐香嚇了一跳,她性子急躁,容不得朗傾意有半點差池,如今竟也不要她混進霍府了,竟直接安排小轎載了她,直奔霍府而來。
朗傾意此刻仍如在云中,恍惚之間,周圍環(huán)境變了一遭又一遭,她只茫然地跟隨身邊人的指引,接受各項搜身等關卡,逐漸進入到最里間來。
直到身邊小宮女推開屋門,有人自里頭出來拉她的手,溫熱的觸感傳來,她才猛地回過神來。
霍憐香正在她面前,面露憂色。
“傾意,你怎么了?怎得這樣憔悴?”霍憐香雙手拉住她,忍不住嘴上罵道:“瞎了他的狗眼,錦衣衛(wèi)便能隨便抓人了?”
罵了幾句,可終究還是要守著宮里規(guī)矩,霍憐香先攜了朗傾意的手坐下來,忍不住將心中疑惑一一問出。
朗傾意才回過神來,雖然身體疲累,可驟然見到霍憐香,自然是忍不住將上次未及秉明的情況一一說清,從纏繞已久的噩夢,到這一世的離奇經(jīng)歷。
初始只是一個引子,從一個微小的細節(jié)展開,隨后,朗傾意說得忘了時間,只恨不得喋喋不休地說下去,冥冥之中恨不得多長兩張嘴。
她擔心霍憐香不多時便要回宮去,便不停歇地說下去,直到說完,霍憐香見她口干舌燥,一邊怔怔地聽著,一邊將自己手中的茶盞遞過來,她一口便喝干了。
霍憐香愣了許久,仿佛很難相信此事這般巧合,心直口快的她第一次猶豫起來:“既然如此,你是擔心這一世重蹈覆轍?”&l-->>t;br>朗傾意點點頭,隨即補充道:“不是擔心,現(xiàn)如今怕是已經(jīng)開始重蹈覆轍了?!?
她將方才在北鎮(zhèn)撫司大牢里發(fā)生的事一一講清楚,又認命似的說道:“他只手遮天,如今隨意用些巧法兒便能將我拘了去,我有何辦法?!?
霍憐香聽了,心中一股無名火起,右手“啪”地拍在桌上,鳳目圓睜,口中冷笑道:“天下竟有這樣沒理的事?他一個錦衣衛(wèi)指揮使便能只手遮天?便是別人不管,還有皇上呢?!?
說到這里,霍憐香眸色亮了幾分,像是想起什么一樣,一把抓住朗傾意的手,輕聲說道:“你不必跟了他去,我自有法子同皇上說,叫你到宮里來同我作伴?!?
朗傾意雖感動,但還是有些擔憂,猶豫片刻,還是說道:“罷了。”
“你雖貴為貴妃,可到底不該與外頭朝廷有諸多牽扯,更何況這算是與指揮使結怨,你可想過,萬一皇帝不向著你?”
朗傾意到底想得細些,霍憐香雖是急性子,可到底凡事顧念著皇帝的想法,聽朗傾意這樣一說,她也冷靜了些。
且不說朗傾意在蘇府抄家時逃跑,便是與指揮使有糾葛這個理由,就足以使皇帝心存芥蒂了。
若是她一意孤行將人帶回宮里,萬一惹怒了皇上,怕不是直接八抬大轎將人送到方景升府上去?
不能直接進宮去,須得先說服了皇帝,以求穩(wěn)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