吉時已至。
定遠(yuǎn)侯府門前,鐘鼓齊鳴,樂聲喧天。長長的紅毯從府門內(nèi)一直鋪到街口,兩側(cè)是披甲執(zhí)銳的親衛(wèi),盔明甲亮,氣勢森嚴(yán)。京城的百姓將街道堵得水泄不通,伸長了脖子,臉上寫滿了好奇與期待??諝饫飶浡夼谌急M后的硝煙味、人群的汗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脂粉香氣。
這不僅是攝政王林乾的納征之日,更是新朝建立以來,第一場昭告天下的盛典。
“來了!來了!”
人群中爆發(fā)出一陣騷動。
只見一列長長的聘禮隊伍自街角緩緩行來,打頭的是通體由南海暖玉雕琢而成的“比翼雙飛”擺件,在晨光下流淌著溫潤的光澤。其后是整箱整箱的東海明珠,堆砌如山的綾羅綢緞,以及數(shù)不清的金銀器物。每一件,都足以讓任何一個世家大族為之咋舌。
然而,就在司儀剛剛清了清嗓子,準(zhǔn)備高聲唱禮之時,一陣更為宏大、也更為霸道的儀仗樂聲,如同沉重的鐵錘,猛然砸碎了現(xiàn)場的喜慶。
人群的嘈雜聲戛然而止。
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回頭望去。
只見街道的另一頭,一頂由十六名宮廷禁衛(wèi)抬著的、巨大無比的鳳輦,正以一種不容置喙的姿態(tài),碾過青石板路,緩緩而來。鳳輦的四角懸掛著金絲流蘇,頂蓋上鳳凰的翎羽根根分明,栩栩如生,那是唯有皇室至親方可使用的最高規(guī)制。
鼓樂聲停了,人群死寂。
那頂巨大的鳳輦沒有絲毫停頓,徑直停在了定遠(yuǎn)侯府的正門前,恰好擋住了聘禮隊伍的去路。
簾幔被一只保養(yǎng)得宜的手掀開,福良大長公主在兩名宮女的攙扶下,緩緩走下鳳輦。她身著一襲繡金翟鳥的宮裝,面容雍容,眼神卻帶著一絲悲天憫人的審視,仿佛不是來賀禮,而是來巡視。
“林侯爺,”她的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刺破了現(xiàn)場的寂靜,“今日是你納征的大喜日子,本宮身為皇室長輩,特代皇家,為你主婚掌禮?!?
她沒有給林乾任何拒絕的機(jī)會,語氣平淡,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權(quán)威。她仿佛不是在商量,而是在頒布一道敕令。
林乾一身絳紅色常服,立于府門前,神色平靜地拱了拱手:“有勞大長公主?!?
大長公主滿意地點了點頭,目光緩緩掃過那些價值連城的聘禮。她先是裝模作樣地贊嘆了幾句:“嗯,東海明珠,南海暖玉,都是難得一見的奇珍??梢娏趾顮攲ξ磥碇髂傅男囊?,當(dāng)真是貴重?zé)o比?!?
圍觀的百姓剛剛松了口氣,以為只是一場皇室的恩典。
可隨即,大長公主的話鋒陡然一轉(zhuǎn),聲音也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惋g[*]
x[*i與惋惜。
“只可惜……”她拉長了語調(diào),目光如刀,精準(zhǔn)地落在了聘禮中的一處空缺上,“本宮瞧著,這聘禮雖是貴重,卻似乎……不全啊?!?
現(xiàn)場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。
她伸出戴著翡翠護(hù)甲的手指,指向那片空地,聲音陡然拔高,充滿了宗法大家長的威嚴(yán)與痛心疾首。
“林侯爺,你以軍功立世,可這傳宗接代,乃是人倫之首,孝道之基!你的聘禮之中,金玉滿堂,卻為何唯獨不見寓意‘多子多?!氖瘛⒒ㄉ?、紅棗等禮器?此禮不全,于宗法不合,于孝道有虧??!”
這番話,如同平地驚雷,炸得所有人頭皮發(fā)麻。
當(dāng)著滿城百姓的面,在納征這樣的大喜日子里,這已經(jīng)不是簡單的指點,而是最嚴(yán)厲、最公開的指責(zé)!它直指林乾的品行,質(zhì)疑他不懂人倫,不通孝道!
林乾依舊面無表情,仿佛被指責(zé)的并非自己。
大長公主看著他那張波瀾不驚的臉,嘴角的笑意更深了。她要的,就是將這場戲唱到最高潮,讓林乾在眾目睽睽之下,無路可退。
她對著身后輕輕拍了拍手。
那頂巨大的鳳輦中,在所有人的注視下,竟又走下兩名少女。她們約莫十六七歲,皆是出身皇室旁支的郡主,一個明艷,一個嬌俏,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羞澀與一絲不易察-->>覺的得意。她們的腰間,都佩戴著一枚刻有“宜男”二字的玉佩。
大長公主拉起她們的手,臉上帶著悲天憫人、仿佛在施舍恩惠的表情,對著林乾,也對著全京城的百姓,高聲宣布:
“林侯爺少年英才,為國征戰(zhàn),乃我大周的擎天玉柱。然子嗣單薄,實乃憾事。本宮今日,便代皇家為林侯爺添福!”
她的聲音回蕩在死寂的街道上,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重錘。
“這兩位郡主,皆是宗人府卜算過的上上吉命,八字‘宜男’!今日,便由本宮做主,特賜予林侯爺為‘貴妾’,以開枝散葉,綿延林家血脈,慰林公在天之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