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良大長公主府。
暖房的空氣里,蘭芷的香氣清幽而霸道,幾乎凝成了實質。
一只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拈起一塊桂花糕,指尖圓潤,動作卻透著一股懶洋洋的刻薄。糕點被塞進嘴里,嘴角勾起一絲幸災樂禍的笑。
鏡頭拉開,是一圈正在打馬吊的貴婦。象牙牌在檀木桌上碰撞,發(fā)出清脆的響聲,混雜著她們壓低了嗓門的竊竊私語。
“聽說了嗎?就在姑祖母跟前,那位林姑娘竟然拿出本什么破賬冊來,當眾頂撞?!闭f話的是北清郡王太妃,她丟出一張二筒,眼神卻飄向主位。
主位上,福良大長公主正用一把小金剪修剪著墨蘭,對這場在她默許下掀起的風暴,恍若未聞。但她越是沉默,周圍的議論就越是肆無忌憚,像是得到了無聲的敕令。
鎮(zhèn)國公老夫人嘆了口氣,聲音不大,卻足以讓整桌人都聽清:“沒了爹娘教養(yǎng),到底還是野了些。攝政王何等樣的人物,竟被這種女子迷了心竅,連子嗣大事都不顧了。唉,可惜,可惜了?!?
這句話,如同一滴滾油落入沸水,瞬間點燃了整個京城的女眷圈子。
流如同一場無形的瘟疫,從這些頂級府邸的后院開始,隨著采買的婆子、串門的丫鬟,迅速擴散。它們鉆進每一個茶樓酒肆,每一個市井街頭。
午后的“得月樓”里,人聲鼎沸??諝庵谢祀s著廉價茶葉的苦澀香氣、瓜子殼的焦香,還有男人們的汗味。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,滿堂霎時安靜下來。
“上回書說到,那定遠侯府的林姑娘,在長公主府舌戰(zhàn)群儒!今日,咱們就來說一出新段子——《病美人智斗老鳳凰》!”
說書人眉飛色舞,不敢直呼其名,卻句句誅心:“話說那病美人,心竅比那蜂巢還多,嘴皮子比那刀子還利!老鳳凰好心提點她子嗣要緊,她倒好,反拿一本賬冊來羞辱長輩,說什么……什么風險對沖?嘿!這可是前所未聞的歪理邪說!”
底下哄堂大笑。一個粗豪的漢子嗑開一顆瓜子,呸地吐出殼,大聲道:“這般尖酸刻薄,恐非旺夫之相??!”
“可不是嘛!娶妻娶賢,納妾納色。攝政王英雄一世,怎在這事上犯了糊涂?”
這些話語,比刀子更傷人,因為它包裹著“常理”與“民意”的外衣。它們質疑的,是林黛玉作為侯府主母最根本的“德”。
而更惡毒、更粗糲的流,則在城市的陰暗角落里滋生。
定遠侯府,西暖閣。
王熙鳳將一份剛從“黑冰臺”網絡傳回的密報拍在桌上,指甲無意識地在花梨木桌面上刮擦,發(fā)出刺耳的聲響。她的臉上滿是焦躁與怒火。
“寶釵妹妹,你瞧瞧!城南那些長舌頭的媒婆,現(xiàn)在都傳成什么樣了!”
薛寶釵拿起那張薄薄的紙,只看了一眼,眉頭便緊緊蹙起。上面的字跡潦草而急促,充滿了市井的污穢之氣。
“……聽說那林姑娘身子骨弱得跟紙糊的一樣,風一吹就倒,怕是連孩子都生不出來!”
“可不是嘛!成婚這么久,肚子半點動靜都沒有。攝-政王這是要絕后??!真是不孝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