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枚代表著“瓦剌汗國”的帥棋,由一顆碩大的黑色狼牙雕琢而成,此刻,正被一只骨節(jié)分明、布滿厚繭的大手輕輕拿起。
帳內(nèi)一片死寂,只有牛油大燭燃燒時發(fā)出的、微不可查的“噼啪”聲。數(shù)十名剛剛經(jīng)歷了一場血腥“整肅”的中層將官屏息凝神,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只手上。
在他們敬畏的注視下,那枚狼牙帥棋,被衛(wèi)疆,輕輕地,落在了沙盤之上。
它落下的位置,正是那座用黃沙與膠泥堆砌而成、象征著帝國西陲門戶的——“玉門關”模型。
“各位。”衛(wèi)疆的聲音響起,沙啞,卻沉穩(wěn)如山,“歡迎來到,你們的第一場,也是最重要的一場,真正的戰(zhàn)爭?!?
出乎所有人的意料,在用錢彪的頭顱,以最酷烈的方式將二十萬大軍強行“整合”之后,衛(wèi)疆并沒有立刻開始操演。他反而將所有中層以上的將官,包括一臉慘白、驚魂未定的蘇明哲,都“請”到了帥帳之內(nèi)。
等待他們的,不是封賞,不是酒宴,而是一座幾乎占據(jù)了整個帥帳的、按照一比一千比例完美復刻了玉門關周邊百里地形的巨大沙盤。山川、河流、隘口、關隘,纖毫畢現(xiàn),其精細程度,讓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??諝庵校瑥浡惩?、桐油與新木料混合的、略帶潮濕的氣息。
“今日起,為期兩天兩夜,我們將在此,進行一場沙盤推演?!毙l(wèi)疆環(huán)視著眾人,目光如刀,“藍方,由本將,與諸位共同指揮,代表我二十萬征西大軍?!?
他微微一頓,帳內(nèi)響起一陣低低的、充滿自信的議論聲。在場的,無一不是身經(jīng)百戰(zhàn)的宿將,對這種“紙上談兵”,他們并未放在心上。
然而,衛(wèi)疆的下一句話,卻像一盆冰水,兜頭澆滅了他們所有的傲慢。
“而紅方……”他的目光掃過那枚代表著敵軍的狼牙帥棋,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眾人無法理解的、近乎狂熱的敬畏,“……將由林乾大人與殿下,通過八百里加急密信,自京城,遙控指揮!”
滿帳嘩然。
雷鳴看著那群先是錯愕、隨即臉上露出古怪笑意的將軍們,心中暗自冷笑。
一群蠢貨。你們,根本不知道,自己即將面對的,究竟是怎樣一個……怪物。
推演,開始了。
第一天,進攻。
藍方,也就是衛(wèi)疆和眾將所代表的征西軍,選擇了他們最熟悉、也最自信的戰(zhàn)法——強攻。
“騎兵兩翼包抄,分割戰(zhàn)場!步兵結陣,正面推進!神機營……給我把那座‘玉門關’的城墻,轟成平地!”一名京營出身的老將,指著沙盤,意氣風發(fā)地下達著命令。
一枚枚代表著大周軍隊的、涂著朱漆的木制小旗,在沙盤上移動時,與沙粒摩擦發(fā)出“沙沙”的聲響。
然而,當?shù)谝环鈦碜跃┏堑拿苄?,由一名風塵仆仆的信使遞交到衛(wèi)疆手中時,這場在他們看來毫無懸念的推演,瞬間,變成了一場噩夢。
衛(wèi)疆展開信條,上面只有寥寥數(shù)語,字跡瘦金,卻帶著一股足以洞穿人心的鋒銳。
“令:紅方守軍,于關隘之前,構筑‘棱堡’。火槍隊,置于側翼突出部。炮兵,居中,形成交叉火力?!?
棱堡?交叉火力?
所有將官面面相覷,這些聞所未聞的名詞,讓他們感到了第一絲茫然。
當衛(wèi)疆按照指令,在沙盤上為他們擺放出那種詭異的星形堡壘時,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。他們驚駭?shù)匕l(fā)現(xiàn),己方神機營的炮火,無論從哪個角度攻擊,都會被那斜切的、厚實的棱面所極大削弱。而己方的沖鋒部隊,-->>則會同時遭受來自至少兩個方向的、來自“火槍隊”的無情射殺!
推演結果,慘烈無比。
一枚枚代表著大周精銳的朱漆小旗,在衛(wèi)疆沉默地執(zhí)行命令下,被無情地,從沙盤上成片成片地拔除。他們付出了“傷亡”近三萬人的慘重代價,卻連“玉門關”的城墻,都沒能摸到。
帥帳內(nèi)的氣氛,從最初的自信滿滿,瞬間跌入冰窟。
第二天,藍方被迫改變戰(zhàn)術,轉(zhuǎn)為圍城。他們試圖利用兵力優(yōu)勢,困死城中守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