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崎,一座被查抄的前豪族府邸,此刻掛上了“資產交易所”的木牌。
一把小小的象牙拍賣槌,被蘇明哲輕輕放在鋪著紅色天鵝絨的拍賣臺上。槌身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、近乎殘酷的光澤。它的旁邊,是一疊厚如磚石的地契、礦契與商鋪文書,每一頁都曾代表一個家族百年的根基,如今卻只是等待被瓜分的冰冷貨物。
那場由證嚴高僧點燃,最終失控并吞噬了自身的城市內亂,在抵達最血腥的時,被林乾終結了。史毅的海軍陸戰(zhàn)隊“應長崎士紳們的泣血請求”,以雷霆之勢入城“平亂”。那些早已瘋狂的武士信徒與負隅頑抗的僧侶,在排槍與刺刀組成的鋼鐵陣列面前,如同夏日的積雪般迅速消融。
混亂平息,但恐懼并未散去。林乾隨即召集了所有前來“投誠”的豪族與士紳。這些人剛剛逃過一劫,臉上還帶著驚魂未定的慶幸。然而,當他們看到林乾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睛時,心中那點僥幸便迅速凝結成冰。
林乾端坐主位,平靜地看著他們,說出了那句“庇護是有價錢的”下文。
“諸位的忠心,本官心領了?!彼穆曇舨淮螅瑓s清晰地鉆入每一個人的耳朵,“但國法無情,爾等過去資助亂黨,亦是事實。死罪可免,活罪難逃。本官決定,罰沒爾等……一半家產,以儆效尤?!?
一半家產。
這四個字如同一道九天驚雷,將所有士紳都劈得魂飛魄散。他們想哀求,想辯解,但在看到林乾身后那些按著槍托、面無表情的陸戰(zhàn)隊員時,所有的聲音都堵死在了喉嚨里。他們終于明白,這不是商議,而是通知。
緊接著,林乾將這些罰沒的,以及之前從一向宗和首惡豪族那里查抄的所有田產、礦山、商鋪,全部集中起來,在這座臨時改造的交易所里,舉辦了一場史無-前例的“逆產公開拍賣會”。
他宣布,允許參與這場分贓盛宴的,只有兩種人。
一,是在“告緡”運動中立下大功的“東瀛新貴”。
二,是來自大周本土,“東海貿易公司”的股東們。
消息傳出,整個長崎的權力格局被徹底撕裂,然后重塑。那些被罰沒了一半家產的舊士紳,如同被攔腰斬斷的大樹,痛苦地看著自己的根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。而另一些人,則嗅到了血腥味中那令人瘋狂的機遇。
拍賣會開始。
蘇明哲親自擔任拍賣師。他身穿一身筆挺的通州學堂制服,臉上帶著一種職業(yè)的、公式化的微笑,對臺下那一張張充滿了貪婪、不甘、恐懼與狂喜的臉龐視若無睹。他那屬于學者的溫潤氣質,與這場赤裸裸的資本掠奪形成了最詭異、也最和諧的統(tǒng)一。
“城南松下家水田三十畝,起拍價,三千兩白銀!”蘇明哲的聲音清晰而又冷靜。
臺下一片騷動。
“三千一百兩!”一個穿著綢緞的大周商人懶洋洋地舉起了號牌。
“三千三百兩!”另一名股東立刻跟上。
報價聲此起彼伏,充滿了金錢炙烤人心的灼熱氣息。那些舊士紳們坐在角落,臉色慘白。他們看著自己家族世代耕種的良田被一群外來者肆意叫價,每一次報價都像一記耳光,火辣辣地抽在他們臉上。
“五千兩!”
一個沙啞而又顫抖的聲音,從另一個角落響起,瞬間壓過了所有報價。
眾人循聲望去,只見佐田,這位曾經的泥腿子村長,正用一種近乎痙攣的姿態(tài),死死舉著手中的號牌。他的臉因過度激動而漲得通紅,粗重的呼吸聲在寂靜的間隙中清晰可聞。他用來舉牌的那只手,那只握了一輩子鋤頭和鐮刀的手,此刻正劇烈地顫抖著。
松下家的田!那可是……我祖祖輩輩連看一眼都要低著頭的、最好的水田!現(xiàn)在……現(xiàn)在我竟然可以……買下它?!
這世道,是真的變了!神農公……不!主上!我佐田,愿為您獻上我的一切!
他的報價-->>讓全場出現(xiàn)了一瞬間的安靜。那些大周的股東們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“新貴”,眼中帶著一絲玩味。而那些舊士紳,則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,臉上是一種屈辱、震驚與不敢置信混合的復雜表情。
最終,沒有人再加價。
蘇明哲的目光在場內掃視一圈,然后舉起了手中的象牙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