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甄家這手棋，走得不錯?！绷智砥鹨幻逗谧?，聲音平靜地打破了沉默，“壯士斷腕，棄海保陸。他們這是在用徹底退出海洋的代價，來換取陸地上家族勢力的保全。同時，還給我送上了一份‘大禮’，想借我的刀，去砍那些比他們根基更深的江南士紳?！?

“乾兒，你用雷霆手段，拔掉了江南的‘爪牙’?！绷秩绾？粗鴥鹤?，那雙看透了宦海沉浮的眼眸里，帶著一絲凝重，“但江南真正的‘心臟’，是那些經(jīng)營了數(shù)百年的書院、宗族與田產(chǎn)。他們，才是更難對付的敵人?！?

“海上的敵人，再兇，也是逐利的商人?！绷秩绾Ｉ斐鍪种?，在身旁的地圖上，輕輕敲擊著一個標(biāo)注著“白鹿書院”的標(biāo)記。那動作很輕，聲音卻沉悶如鼓點，一下下敲在人心上。

“而陸地上的敵人，他們爭的，是‘道統(tǒng)’，是‘人心’?！彼従徴f道，“你的手段，對付商人足夠。但對付這些將‘禮教’當(dāng)鎧甲的讀書人，還需要更柔和、也更致命的刀法。希望，你能明白這一點。”

林乾手中的那枚黑子，在指間停頓了片刻。他抬起頭，迎著父親的目光，臉上露出了一個了然的微笑。

他知道。甄家想讓他和那些老狐貍?cè)ザ?，好坐收漁利?？上?，他們還是不懂。

*我林乾要的，從來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，我要的，是整個江南的新生。你們這些盤踞在土地上的‘地龍’，也該挪挪窩了。*

他手中的黑子，終于落下。

“啪！”

一聲清脆的、決定性的聲響，在靜謐的書房內(nèi)回蕩。棋盤上，原本膠著的局勢瞬間被這枚黑子徹底盤活，一條大龍呼嘯而出，將白子的陣地撕裂得支離破碎。

林乾站起身，緩步走到那張巨大的江南輿圖前。這一次，他的目光，不再流連于那些延伸向無盡海洋的藍(lán)色航線。他的視線緩緩地、一寸寸地，移向了內(nèi)陸。那里，密密麻麻的標(biāo)記，代表著一座座書院、一個個宗族祠堂、以及一片片富得流油的萬畝良田。

他的手指，最終，點在了輿圖之上。

那是一個位于江南腹地，遠(yuǎn)離所有通商口岸，看似毫不起眼，卻宗族勢力最強(qiáng)大、土地兼并最嚴(yán)重的農(nóng)業(yè)大縣。

太倉。

帝國糧倉之所在，亦是舊秩序的根基所在。

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