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t;到底是年輕人,沉不住氣。一場小小的“意外”,就讓他方寸大亂。也好,他自己解決不了,正好給了我們名正順插手的機會。等我們“擺平”了黑鯊幫,這貿(mào)易行里,誰說了算,可就由不得他了。
甄家管事清了清嗓子,不緊不慢地走上前,姿態(tài)放得極低,仿佛真的是在為上官分憂。
“大人,您初來乍到,不熟海上事務(wù),這也是情理之中?!彼⌒囊硪淼卮朕o,生怕再刺激到這位“暴怒”的年輕人,“這‘黑鯊幫’嘛,其實也算不得什么氣候。我等在海上行走多年,倒是與他們有過幾面之緣,還算有些薄面。”
他頓了頓,終于拋出了真正的目的。
“此事,不如就交由我等,代為‘斡旋’一番如何?想必他們也不敢不賣我們這兩張老臉一個面子。大人您呢,正好趁此機會,閉門靜養(yǎng)幾日,壓壓驚。待我等將貨物追回,再向您報功,豈不兩全其美?”
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,既給了林乾臺階下,又順理成章地將處理此事的權(quán)力要了過去。
林乾仿佛被他說動了。他臉上的狂怒漸漸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不甘、無力與不得不妥協(xié)的復(fù)雜神情。他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,用手揉著發(fā)痛的額角,沉默了許久。
最終,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,揮了揮手,聲音疲憊地說道:“罷了……罷了!此事,就全權(quán)委托給二位了。只求……只求能將損失,降到最低?!?
說罷,他便閉上雙眼,一副再也不想多說一個字的模樣。
“大人放心!”
“我等定不辱命!”
顧家主與甄管事大喜過望,連忙拱手應(yīng)下,隨即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,轉(zhuǎn)身退出了后堂。
當(dāng)他們重新出現(xiàn)在大堂,向一眾商賈宣布,此事已由他們?nèi)珯?quán)接手時,人群中爆發(fā)出了一陣如釋重負(fù)的歡呼。在眾人看來,由這兩位江南地頭蛇出馬,自然是手到擒來。
兩人在一片吹捧與恭維聲中,志得意滿地離開了貿(mào)易行。一坐上回府的馬車,顧家主臉上那副憂心忡忡的表情便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掌控全局的傲慢與得意。
“立刻傳信給‘黑鯊’,”他靠在柔軟的錦墊上,閉著眼睛,用一種吩咐下人般的語氣說道,“讓他們把貨藏好,風(fēng)頭過了再出手。另外,演一場戲,‘追回’一半的貨物,就說是看在我們的面子上,海盜們吐出來的。如此一來,既能安撫那些蠢貨,又能讓那林乾小子對我們感恩戴德?!?
甄管事在一旁點頭如搗蒜,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興奮:“還是家主高明!經(jīng)此一事,那林乾必然對我等聽計從。這東海貿(mào)易行,以后就是咱們的錢袋子了!”
馬車穿過喧鬧的街市,向著那座代表著江南權(quán)勢頂峰的園林駛?cè)?。車輪滾滾,碾碎了一地的夕陽。
---
入夜,雨絲飄落。
白日里還一片狼藉的貿(mào)易行后堂,此刻已收拾得窗明幾凈。一爐上好的檀香,正散發(fā)著寧靜致遠(yuǎn)的氣息。
林乾端坐于桌案之后,手中端著一杯清茶。他臉上哪里還有半分白日的驚怒與暴躁,平靜得如同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。
一道青色的身影,如同黑夜中的一只飛鳥,悄無聲-息地出現(xiàn)在了書房的陰影里。正是早已化名“青鳥”的蘇黛。
“主上,”她的聲音壓得很低,帶著一絲冰冷的效率,“顧家與甄家已經(jīng)派人出城,與‘黑鯊幫’聯(lián)絡(luò)。聯(lián)絡(luò)的信物、地點、接頭暗號,皆已查明?!?
林乾輕輕撇去茶湯上的浮沫,動作舒緩,仿佛在欣賞一件藝術(shù)品。
“他們以為自己是漁夫,卻不知,他們連同那所謂的‘鯊魚’,都早已是網(wǎng)中之魚?!?
他放下茶杯,從袖中取出一枚通體漆黑、刻著猛虎圖騰的令箭。他沒有回頭,只是將令箭向后遞出。
一只手從他身后的陰影中伸出,穩(wěn)穩(wěn)地接住了令箭。那只手骨節(jié)分明,虎口處布滿了厚重的老繭。
“按計劃行事?!绷智穆曇艉茌p,卻比窗外的夜雨還要冰冷,“我要人贓并獲,一個都不能少?!?
陰影中的身影沒有發(fā)出任何聲音,只是微微躬身,隨即如同一縷青煙般,悄然退去。
林乾緩緩站起身,走到窗邊。他推開雕花的窗格,任由那帶著濕氣的、冰涼的夜風(fēng)吹拂著自己的臉頰。遠(yuǎn)處,顧家的園林在夜色中燈火璀璨,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。
“魚,”他輕聲自語,“終于咬鉤了?!?
窗外的夜空中,雨絲漸密。一道慘白的閃電,無聲地撕裂了天幕,將整座金陵城,映照得一片煞白。
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