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面殘破的金狼旗被丟棄在泥濘之中,旗幟上用金線繡成的狼頭圖騰,沾滿了血污與塵土,顯得暗淡無光。一只包裹著玄鐵的黑色軍靴,重重地從旗幟上踏過,將那顆狼頭深深踩進冰冷的泥漿里。
靴子的主人沒有回頭。
鏡頭拉起,衛(wèi)疆與雷鳴的部隊已匯合一處,如同兩股奔騰不息的黑色鐵流,正死死咬住前方那支殘兵的尾巴。他們追隨著可汗逃竄的痕跡,向著茫茫草原的深處,追亡逐北。
黃昏為這片飽經(jīng)創(chuàng)傷的荒原,鍍上了一層悲壯的血色。
草原可汗阿史那一族,此刻正被數(shù)百名最忠心的親衛(wèi)簇擁著,像一頭被獵犬追逐的孤狼,瘋狂向北逃竄。他的王冠早已不知所蹤,金色的鎧甲上布滿了刀痕與血跡,曾經(jīng)不可一世的臉上,只剩下困獸般的疲憊與猙獰。
但他眼中的火焰并未熄滅。
他知道,只要能逃回草原王庭,只要能回到那片屬于他的土地,憑借自己積攢了數(shù)十年的威望,他依然有東山再起的機會。這片草原,永遠不缺追隨強者的勇士。
護衛(wèi)在他身邊的,是草原上真正的精銳,是金鷹部落最后的狼崽子。他們沒有潰逃時的驚慌,反而展現(xiàn)出驚人的韌性與戰(zhàn)斗素養(yǎng)。他們不斷利用沿途稍縱即逝的丘陵與溝壑,回身反撲,用淬毒的箭矢和悍不畏死的沖鋒,給身后的追兵造成了不小的麻煩。
每一次反撲,都會有幾十名親衛(wèi)永遠倒下,但他們總能為可汗爭取到寶貴的喘息之機。
面對敵人悍不畏死的斷后,衛(wèi)疆與雷鳴之間,展現(xiàn)出一種在血與火中淬煉出的驚人默契。
“雷將軍!”衛(wèi)疆的聲音在凜冽的寒風中清晰傳來,“左翼山坡,壓制!”
雷鳴甚至沒有回頭,只是簡潔地揮動了一下手臂。他麾下精銳的神臂弩手立刻散開陣型,在顛簸的馬背上完成了幾乎不可能的上弦與瞄準。
“放!”
嗡——!
沉悶的弓弦震動聲連成一片。數(shù)十支碗口粗的重型弩箭,在極限距離劃出致命的弧線,如同一排精準落下的死神之鐮,瞬間將那處山坡上剛剛集結起來準備反撲的敵人,連人帶馬釘死在地上。
火力壓制完成的瞬間,衛(wèi)疆已然動了。
他沒有選擇與敵人硬碰硬,而是親率一支輕騎,如同一群最耐心的獵狼犬,從敵人防御薄弱的右翼狠狠撕咬上去。他的槍鋒所指,便是敵人陣型最脆弱的節(jié)點。每一次沖殺都點到即止,在造成最大程度的殺傷后便立刻脫離,絕不戀戰(zhàn)。
一次又一次的撕咬,一次又一次的消耗。
敵人的陣型如同被凌遲的血肉,被一片片地剝離開來??珊股磉叺挠H衛(wèi),從數(shù)百人,到一百人,再到最后的數(shù)十人。他們臉上的絕望,隨著夜幕的降臨,變得越來越濃。
最終,在一條冰冷刺骨的河流前,這支末路的隊伍被徹底堵截了下來。
河水在慘白的月光下,泛著粼粼的、如同碎銀般的光芒。可汗最后的十幾名親衛(wèi),背靠著冰冷的河水,與追兵殊死搏斗,最終被淹沒在黑色的鐵流之中。
當最后一名親衛(wèi)的尸體,在衛(wèi)疆的馬蹄前轟然倒下時,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。
只剩下風聲,河水流淌聲,以及戰(zhàn)馬粗重的喘息聲。
月光之下,三位北疆戰(zhàn)場上最頂級的統(tǒng)帥,終于迎來了最后的對決。
阿史那一族勒住韁繩,他高大的身軀在月光下投射出巨大的陰影。他知道自己已無生路。他沒有求饒,也沒有任何恐懼,反而爆發(fā)出了屬于一代梟雄最后的尊嚴。
他緩緩地、用盡力氣挺直了自己早已疲憊不堪的腰桿,用那雙依舊銳利如鷹隼的眼睛,死死盯著衛(wèi)疆。
他忽然笑了,笑聲沙啞而狂放,在寂靜的夜里回蕩。
“衛(wèi)家的種!”他指著衛(wèi)疆,狂笑道,“我只恨!當-->>初在朔州城下,沒有早點殺了你這個禍害!”
“但我死了,也會有新的汗王站起來!”他的聲音陡然拔高,充滿了不屈的意志,“我們草原的狼,永遠不會被你們這些圈養(yǎng)在城墻里的綿羊馴服!”
雷鳴催馬上前一步,手中的長刀微微抬起,準備上前夾擊。
然而,一只手攔住了他。
是衛(wèi)疆。
“雷將軍,”衛(wèi)疆的聲音平靜得可怕,那是一種風暴來臨前,大海最深處的死寂,“他的命,是我的?!?
他獨自一人,緩緩催馬向前,手中緊握著兄長衛(wèi)離的遺槍。那槍身在月光下呈現(xiàn)出一種近乎黑色的、深沉的鐵青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