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乾這步棋,走得實在太狠,也太妙了。
林乾卻只是淡淡一笑,他將那幅早已繪就的“天心園”圖紙重新鋪開,拿起朱筆,在那片代表“南安郡王府”的區(qū)域上,輕輕地畫上了一個紅色的叉。
“急什么。”他頭也未抬地說道,“這只是第一家。賈家的刀,還沒磨利呢。等什么時候,他們能面不改色地從鎮(zhèn)國公府那頭老獅子嘴里拔下牙來,那才算是一把真正好用的刀?!?
陳潤心中一凜,不敢再多。他知道,大人這是要讓賈家把所有人都得罪光,讓他們徹底沒了退路,只能死心塌地地做他手中那把最鋒利的刀。
“薛家那邊呢?”林乾忽然問道。
“回大人,薛家大姑娘倒是聰慧。自那日回了禮后,便一直閉門不出,只讓下人傳話出來,說是要專心為老太太抄錄佛經(jīng)祈福,府中諸事一概不問?!?
“嗯?!绷智c了點頭,臉上露出一絲贊許,“告訴她,讓她安心抄經(jīng)。她那份孝心,佛祖看得到,我也看得到。”
他提筆,在那張巨大的輿圖上,代表著梨香院薛家的那個小點旁,輕輕畫了一個圈。
一個代表著“可堪一用”的圈。
他放下筆,端起茶杯,看著窗外那幾株在寒風(fēng)中依舊挺拔的芭蕉,眼神幽深。
“賈家這把刀,還需要最后一道淬火?!彼p聲自語。
---
三日后,就在京城所有人都以為這場風(fēng)波將隨著賈母的病倒而暫時平息時,一則更具baozha性的消息,自榮國府傳出。
賈政與賈璉父子,竟是再次登上了鎮(zhèn)國公府的大門!
這一次,整個京城的舊勛貴圈子都徹底失聲了。
如果說,去南安郡王府還可以被解釋為一時糊涂,是賈家被林乾逼迫下的無奈之舉。那么這一次,主動找上軍功第一、向來以剛猛暴烈著稱的鎮(zhèn)國公石家,這無異于公開的、赤裸裸的背叛!
賈家,這是鐵了心要與他們所有人為敵,要一條道走到黑了。
鎮(zhèn)國公府的正廳之內(nèi),氣氛比上一次更為壓抑。
鎮(zhèn)國公石光珠依舊坐在主位,那張如同刀削斧鑿般的老臉上面無表情,可他那雙微微瞇起的眼睛里,卻醞釀著足以毀天滅地的風(fēng)暴。
他沒有怒吼,也沒有拍碎扶手。他只是靜靜地看著跪在堂下的賈政父子,那眼神,像在看兩具早已沒有了生命的尸體。
賈政早已沒了上一次的僥幸與掙扎。他在踏入鎮(zhèn)國公府大門的那一刻,便將自己所有的尊嚴(yán)與風(fēng)骨都扔掉了。他知道,他們是在為整個家族的性命,進行最后一次豪賭。
他沒有再拿出那本黑賬,只是對著石光珠,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。
“國公爺,”他的聲音沙啞而空洞,“晚輩……是奉了林乾林大人的將令而來?!?
“林大人說,西山大營那批軍械的賬,該清一清了?!?
石光珠的瞳孔猛地一縮。
他知道,林乾這是不給他任何轉(zhuǎn)圜的余地了。軍械舞弊,這是足以抄家滅族的滔天大罪。林乾將這罪證拿在手中,便等于扼住了他石家的咽喉。
他可以殺了眼前的賈政父子,可他殺不了遠在侯府之內(nèi)運籌帷幄的林乾。他更不敢賭,賭林乾在沒了賈家這條狗之后,會不會親手將這份罪證,遞到御前。
漫長的、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。
石光珠那蒼老而疲憊的聲音,終于緩緩響起。
“五十萬兩?!?
“五日之內(nèi),送到你府上?!?
他說完,便緩緩地閉上了眼睛,那姿態(tài),像一尊即將要崩塌的巨大石像。
“滾。”
這一次,賈政父子連滾帶爬地逃出了鎮(zhèn)國公府。
而他們身后,是整個舊勛貴集團,那徹底崩塌的、信義與聯(lián)盟。
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