榮國府的喧囂傳到一墻之隔的梨香院,變得模糊而不真切。
薛寶釵坐在蘅蕪苑的窗前,手持書卷,目光卻落在窗外賈家工地上那熱火朝天的景象上。她向來端莊持重的臉上,露出了深沉的憂慮。
她不像府里其他人那般狂喜。薛姨媽整日盤算著重提“金玉良緣”,兄長薛蟠更是蠢蠢欲動,想借賈家的“威風(fēng)”去擺平生意糾紛。
只有她看得清楚,這哪里是東風(fēng),分明是催命的西北風(fēng)。賈家不是在重振聲威,而是在飲鴆止渴。他們每要回一筆銀子,便是在自己脖子上多套上一圈絞索。他們得罪的不是一家兩家,而是整個舊勛貴集團(tuán)。
那林乾,好狠的手段。
如今的賈家就是那條仗著新主人威勢對昔日同伴亮出獠牙的瘋狗??晒返南聢鍪鞘裁??當(dāng)它咬完了所有該咬的人,再也沒有利用價值之后,新主人怕是會親手將它烹了。
她不能讓薛家陪著這條瘋狗一起沉淪。
“鶯兒,”她忽然開口。
“姑娘有何吩咐?”
“去備一份薄禮。”薛寶釵放下書卷站起身,“你親自跑一趟,送到定遠(yuǎn)侯府,交給黛玉妹妹。就說是我這個做姐姐的,許久未見,有些想她了?!?
“姑娘……”鶯兒有些遲疑。
“去吧。”薛寶釵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喙的決斷,“送到便回,無需多?!?
她知道林黛玉看不懂,可那個男人一定看得懂。她要讓他知道,在這場即將到來的滔天大火之中,她薛家,不想做那被焚燒的枯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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定遠(yuǎn)侯府書房內(nèi),林乾手中的狼毫筆在一份海運(yùn)司即將推行的新關(guān)稅條例上,落下最后一筆。
陳潤侍立一旁,大氣都不敢出。
“大人,”他低聲道,“薛家大姑娘派人給林姑娘送了禮來。”
“嗯。”林乾頭也未抬。
陳潤不敢再多。薛家此舉與投誠何異?大人這盤棋究竟要下到多大?
這時,另一名親隨匆匆而入:“大人,宮里來人了。”
林乾終于放下筆,臉上露出一絲不出所料的笑意。
來的是一名面生的小太監(jiān),神情謙卑,眼底卻藏著精明。他并非傳旨,而是帶來了元啟帝的口諭。
“圣上口諭。”小太監(jiān)尖細(xì)的嗓音在空曠的書房內(nèi)響起,“賈府之事,朕已知曉。胡鬧也該有個頭了。林卿乃國之棟梁,當(dāng)思社稷大事,何必與豎子計(jì)較。三日后,西苑,朕想看看你的船閘新圖,也想與你聊聊那海的盡頭,究竟是何等模樣?!?
林乾起身,長身玉立,對著皇宮的方向躬身一揖:“臣,領(lǐng)旨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