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環(huán)視了一圈這蕭條的院落,語氣,卻不見半分頹喪,反倒有一種即將大展拳腳的、隱隱的興奮。
“如何?”他問道,“我這個新衙門,氣派吧?”
陳潤苦笑一聲,壓低了聲音:“大人,您就別拿我尋開心了。下官一早便來打探過,這里原是前朝的一處織造所,廢棄了五十余年。圣旨一下,戶部那些人,便連夜將這塊地方劃撥了出來。這里面,是什么光景,下官……都替您覺得心寒?!?
他的眼中,是真切的、為林乾抱不平的憤懣。天子心腹,國之重臣,竟在這樣一個如同冷宮般的衙門里,開始自己的仕途。這傳出去,簡直是天大的笑話。
“心寒?”林乾笑了,那笑容,在清晨的微光中,顯得格外清亮,“陳大人,你錯了?!?
他伸出手指,指了指這空空蕩-蕩的院落。
“在我看來,這里,不是蕭條,而是……干凈。”
他的聲音,沉穩(wěn)而有力:“一張白紙,才好畫出最新、最美的圖畫。沒有那些盤根錯節(jié)的舊人舊事,我這海運經(jīng)略司,才能真正地,只聽從一個人的號令,只為一件事,而運轉(zhuǎn)?!?
陳潤怔住了。他看著林乾那雙深邃平靜的眼,那眼中,沒有絲毫的抱怨,只有一種如同頂尖棋手,看待一方嶄新棋盤時的、純粹的專注與渴望。
一股熱血,瞬間從陳潤的心底,涌了上來。他那份因官場傾軋而生出的憤懣,瞬間被一種能與這等人物共事的、巨大的榮幸所取代。
他再次,一揖到底,聲音,卻已變得無比堅定。
“大人,您說得對。是下官,著相了。請大人示下,我等,第一步,該當(dāng)如何?”
林乾走到院中那唯一一張還算干凈的石桌前,拂去上面的落葉,緩緩坐下。
他沒有急于說話,而是從懷中,取出了那枚圣上親賜的、代表著他第二重身份的紫金魚袋。他將那枚精致的魚袋,輕輕地,放在了石桌之上。
陽光,穿過稀疏的枝葉,灑在那紫金魚袋之上,反射出一種冷冽而威嚴(yán)的光芒。
“陳大人,”林乾的目光,落在那枚魚袋之上,聲音,平靜,卻又充滿了不容置喙的力量,“我的第一道司丞令,便由你,代我去辦。”
他抬起眼,看向陳潤,一字一頓地說道:
“持我此令,擬三份正式公文。分送吏、戶、兵三部尚書?!?
“文上,只寫一句話——”
“海運經(jīng)略司,奉旨查閱貴部近二十年,所有關(guān)于‘漕運’、‘海防’與‘沿海衛(wèi)所’之全部卷宗。請于三日之內(nèi),備齊,封存。本官,將親自上門,查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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