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唉,這寫的都是什么!”一位老考官將一份卷子重重擲在一旁,氣得吹胡子瞪眼,“通篇都是‘子曰詩云’,連馬場在哪個省都不知道,還敢空談‘牧馬之道’!”
“我這兒也一樣,”另一人苦笑道,“論川鹽入楚,他竟建議朝廷派兵將鹽道拓寬……這是把鹽道當成官道來修了,簡直是荒唐!”
整整一日,數(shù)千份卷子,竟挑不出幾篇能入目的文章。大多都是之無物,或是異想天開。
趙文謙坐在主考席上,嘴角,噙著一抹不易察覺的、冰冷的笑意。他要的,就是這個結果。法不責眾。當所有人都答得一塌糊涂時,他便有了足夠的理由,將那個他真正想針對的人,以“不通實務、空負虛名”的罪名,壓在榜下。
就在這時,一位姓周的閱卷官,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。他手中捧著一份卷子,臉色煞白,像是看到了什么極為恐怖的東西。
“何大人……吳大人……趙大人……”他的聲音,帶著一種因極度震驚而引發(fā)的顫抖,“此卷……下官,不敢評?!?
又是“不敢評”!
何璟與吳澗對視一眼,心中皆是一動。而趙文謙的眉頭,則幾不可見地,蹙了一下。
那份卷子,很快便被呈到了主考席上。
趙文謙下意識地,先伸出了手。他倒要看看,是何等樣的文章,能讓這幫老油條,嚇成這副模樣。
卷子入手,他先是掃了一眼那工整的字跡,點了點頭。隨即,目光落在了正文之上。
只一眼,他那張一向自負而從容的臉,表情,便凝固了。
兩眼。
他臉上的血色,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,褪去。
三眼。
他那只握著卷子的手,開始不受控制地,微微顫抖起來。他仿佛看到的,不是一篇文章,而是一位手握天下權柄的宰輔,正用一種冰冷而無情的目光,隔著紙張,與他對視。
文中那些關于漕運、關于稅制、關于衛(wèi)所屯田、關于行會博弈的論述,每一條,都如同最鋒利的刀刃,精準地,插在他那些門生故舊、那些勛貴集團最肥美、也最隱秘的利益命脈之上!
這哪里是一份考卷!
這分明是一份……針對他,針對他背后所有勢力的……宣戰(zhàn)檄文!
何璟在一旁,將趙文謙所有的神情變化,都盡收眼底。他沒有急著去看那份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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