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悠重獲自由,迅速從矮榻上起身。
“都行,你看著做吧?!?
“好。”他同樣起身,抬手理了一下她散亂的鬢發(fā),緩步離開了小院。
楚悠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連通兩院的小門里,緊繃的神經(jīng)慢慢放松。
心中有些懊惱自己先前昏了頭,非要把他激成這副不正常的樣子。
剛剛有那么一剎那,她感受到玄離不想演了。
再等下去,雨也不會停的。
得想點別的辦法離開。
*
在連綿不絕的雨季里,偶爾也會放晴一兩日。
玄離去學堂,楚悠外出上山,佯裝打獵實則尋找其他離開的路。
下山時,她偶遇了打獵歸來的莫五和跟著他的獵戶們。
幾人結伴往鎮(zhèn)上走。
閑聊幾句后,楚悠不動聲色打聽:“莫大哥,出鎮(zhèn)的路被堵大半個月了,往年遇到這種情況,都是怎么處理的?路不通,大家就出不去嗎?”
莫五指了指一座矮山道:“那有條荒了的山路,從前給挑貨郎走的。順著那條路,能到隔壁鎮(zhèn)子。有時候路很久不通,我們就從那走。小悠姑娘,你想出鎮(zhèn)子辦事?”
另一個獵戶嘀咕道:“咱們打獵那座山上好像也有?!?
“我隨口問問?!背茰\笑著搪塞,“你們最近獵妖獸收獲怎么樣?”
“有時一兩只,運氣好能獵到三四只。都是些體型小的,大一些的也應付不來?!?
一行人說說笑笑,楚悠順帶指點了一下幾個獵戶。
鎮(zhèn)子入口的老樹下,一道靛藍身影幾乎和陰影相融。
他陰冷盯著閑談的一行人。
莫五后脖子一涼,下意識環(huán)顧四周,忽的對上那道視線,從后脖子麻到后腳跟。
下一刻,那道身影緩步走來,儀態(tài)極佳,神情和煦。
剛才仿佛只是莫五的幻覺。
“李、李先生……”
玄離含笑道:“你家小弟昨日留的功課寫得很認真?!?
這樣溫和的態(tài)度,讓莫五更堅信剛剛的是幻覺。
他輕輕握住楚悠的手,“悠悠,回家吃飯?!?
不等她反應,獵戶們自覺先一步離開,將兩人留在原地。
鎮(zhèn)子上人多,楚悠任由他拉著,在心里琢磨山上小道的事。
玄離側目瞥了一眼,遠處花叢里的黃蝶化作一點靈光消散。
他似閑談般隨意道:“你們方才在聊什么?”
“打獵的事,教了他們獵妖獸的技巧?!?
玄離沒再問。
晴天的暮色格外燦爛,霞光拉長兩道親密的影子。
一人在沉思,一人側目盯著身旁的人看。
*
入夜后,夏雨忽至。
噼里啪啦的雨聲幾乎砸穿房頂。
下雨天,楚悠不喜歡挪動,晚飯是在她的竹屋里吃的。
今夜的雨來勢洶洶,越下越大沒有半點停歇跡象。
她望著窗外瓢潑雨幕,隱隱有不妙預感。
玄離坐在桌前,全然沒受到窗外的影響,手捧一套淡粉裙衫,一手捏針,正在縫她今日被荊棘勾破的衣袖。
“轟隆——”
天幕被銀電撕裂,緊接著地面隱隱震動。
小院外的漆黑雨幕里隱隱響起鄰里的喊聲。
似乎在喊……
山崩了。
她驀然回頭看向玄離,對方抬眼對望,神情自然,眼中流露出些許疑惑:“怎么了?”
楚悠收回視線,平靜道:“外面好像出事了,我去看看?!?
不等他反應,她抄起門邊的油紙傘,撐開后踏著滿院雨水推開了小院的門。
陸續(xù)有穿著蓑衣,提一盞蒙了防水布油燈的鎮(zhèn)民從鎮(zhèn)子入口的方向往回走。
大雨滂沱的街巷里走來個穿蓑衣的婦人,正是錢嬸子。
她抹了把雨水,瞇著眼見楚悠撐傘出來,連忙揚聲道:“快回去!有座山發(fā)山洪了,外頭都是水,別亂跑!”
楚悠隔著雨聲也揚聲問:“嬸子,是哪座山?”
“就那座……呸呸,”錢嬸子抹了把臉,“那座矮一點的山。你趕緊回去,這雨也太大了,我也得回去了。”
雨水砸得油紙傘輕晃。
“轟隆——”
銀電閃過,又是一聲悶雷緊隨而至。
楚悠握傘轉過身,整座院子被閃電照亮了一瞬。
眉目溫和的青年撐了把竹傘,步子不疾不徐,走過泥濘院子。
“雨太大了,回去吧。-->>沐浴用的熱水已經(jīng)倒好了。”
楚悠握傘的手用力收緊,直到此刻才反應過來——
一個對她執(zhí)念至深,獨自熬過百年的人,有多么恐怖。
之前那些看似正常的表現(xiàn),都是精心偽裝。
這才是他如今真實的樣子。
楚悠透過珠串般的雨簾望著他,“雨什么時候停?”
他握著傘柄,溫和道:“悠悠,我怎么會知道雨什么時候停?”
“你知道。也只有你才知道?!彼c破了那層虛幻假象,“玄離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