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帶著楚悠回到帝宮，將裝有敘家少主人頭的玉匣交給帝主復(fù)命。

這是楚悠第一次看見玄離的父親。

他們在樣貌上有三分像，對待歸來復(fù)命的兒子，他不曾過問一句是否受傷，頷首稱贊一句“做得不錯”后，便揮手讓他退下。

玄離溫然含笑，行禮后離去。

一別多年，他已搬至宣明宮，路遇宮侍無不恭謹喚一聲“二殿下”。

楚悠注意到，回住處途中，他不緊不慢在把玩菩提珠。

現(xiàn)在的玄離和記憶里的逐漸重合。

從他身上很難看見外露的情緒。

學(xué)宮依舊開設(shè)，無需外出辦事時，玄離照例去聽學(xué)。

于他而，課上講授的內(nèi)容太淺顯了。

但在表面功夫這塊，他向來做得很足。

楚悠跟著玄離去學(xué)宮。

昔日嘲諷欺辱他的世家子弟收斂許多，客氣稱一聲“二殿下”，看他時的目光隱有忌憚畏懼之色。連一向張揚的玄煜也不再一口一個“野種”。

她不知道這些年發(fā)什么了什么，見他不被欺負，心里為之高興。

來學(xué)宮次數(shù)多了，經(jīng)常看見林青良和蘇蘊靈。

此時的蘇蘊靈已經(jīng)能自如使用凈靈珠，一眾天子驕子爭先恐后示好，經(jīng)常為她大打出手。

林青良見一次訓(xùn)斥一次。

他是蘇蘊靈的師叔，又是學(xué)子們的師長，很有威信。

這時候的季凡已和林青良關(guān)系密切，經(jīng)常同進同出。

轉(zhuǎn)眼到了八月中旬，帝宮內(nèi)舉行中秋宮宴，宴邀群臣與世家修者。

暮色四合，學(xué)宮散學(xué)。

楚悠看見兩道熟悉身影從廊下走過，決定再嘗試一次。

“我出去一會?！?

今夜宮宴，玄離本該直接回殿內(nèi)更衣。聽見這句似曾相識的話，他一不發(fā)，精準攥住楚悠的手腕，寸步不離跟著。

“真的是一會，半刻鐘就回來。”她試圖講條件。

一青一白的身影并肩離開，對話聲順著風(fēng)吹來。

青年嗓音溫和帶笑，少年語氣俏皮。

“老林，中秋宮宴結(jié)束去我那吃烤肉唄，幫我叫上蘊靈。”

“沒大沒小。我可不去，你哪里是要約我?！?

“去吧去吧，老師，求你了，幫我一回?！?

“不去，你喜歡蘊靈，得自己努力，我不幫你開后門的?！?

“咱們這同鄉(xiāng)情誼也太脆弱了……”

楚悠邁出的腳慢慢收回。

看著兩道身影消失在視線外，她意識到，季凡和林青良曾經(jīng)是關(guān)系密切的好友。

即使拼盡全力寫出字條，林青良也不會相信的。

過往已成定局，非人力可以更改。

“你認識他們？”玄離敏銳察覺到她的異樣。

楚悠慢慢吐出一口氣，執(zhí)念也隨著這一下散去，淺笑道：“不認識?！?

至少現(xiàn)在還不認識。

*

宮宴設(shè)在湖心宮闕，九曲回廊連接岸邊。

為上月而建的宮闕四面通透，夜風(fēng)穿堂而過。

宴上暗流涌動，看似眾人和樂，實際上許多挑起的話頭，都沖著玄離來。

楚悠坐在一側(cè)，看他八面玲瓏，滴水不漏地應(yīng)對。

時至夜中，宴席散去。

玄離微有醉意，屏退宮侍，和楚悠一起緩步走過宮道。

月色將身后影子拉長。

她仰頭看高懸的皎潔明月，彎起眼眸，“今晚的月亮真圓?！?

“想看清楚些嗎？”他望向空無一人的身側(cè)。

楚悠疑惑：“怎么看？”

“這樣?！毙x準確握住她的手腕。

一晃眼，視野驟然開闊。宮殿屋脊上，星辰寥廓，明月好似近在眼前。

夏夜涼風(fēng)徐徐拂面。

兩人一同坐在屋脊上。

楚悠屈起腿，雙手托腮望著圓月，“真漂亮?！?

玄離也望向那輪月。

年幼時要拼盡全力活下去，月于他而是幽冷的。如今忙著布籌謀，更無心賞月。

他生平第一次察覺月色美好。

“你的名字，是什么？”

時隔多年，玄離又一次問出相同的問題。

楚悠歪頭看他：“為什么一定要知道名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