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昏沉沉瞥了食盒一眼,玄離搖晃著下地,將門窗都鎖死,留下一道細絲般的靈力,如果有人闖入,他立刻會知曉。
隨后重新蜷回被褥里,強迫自己繼續(xù)沉睡,修養(yǎng)精力。
玄離不清楚是誰照顧過他。
但無論是何人,都一定是帶目的而來。
他慢慢撫上肩頭,那里似乎殘余著零星溫暖。
自記事起,就無人抱過他。
這是第一個。
荒涼破殿外,冷風呼號。
這是每夜都聽慣的聲音,本來還應該有宮侍的絮絮叨叨伴他入眠。
宮侍叫宋阿大,是個很普通的人,膝下無子,在宮里磋磨了半生。
曾受過一次他生母的恩惠,被挽救一命后,死心塌地侍奉他的生母和他。
生母還在時,帝主偶爾會來,但從不踏入殿中,因為她不會開門。
聽說她是被帝主強擄回來的。那時,帝主已經登上帝位,與夫人成婚且育有一子。某次外巡時,他意外進入蒼黎一族的圣地,將人強擄回來,帶回帝宮時已經有了身孕。
因此她厭惡痛恨帝主,回宮后三年,從不相見。
帝宮中的人趨炎附勢,那時的日子明面上過得去。
自從她死后,此處與廢殿無異,侍奉的宮侍也想盡辦法離開。
人都走盡了,只有宋阿大留下。
現在連他也死了。
*
玄離被一陣唧唧聲吵醒。
床榻前的食盒換了一個新的,一旁的矮凳下,拴著只灰毛老鼠。
地上有食物殘渣,老鼠眼睛發(fā)綠,唧唧叫著撲向食盒。
奈何繩子很短,它急得快要發(fā)瘋。
饑餓讓身體虛弱至極,食物的香氣太勾人,他鬼使神差地明白了對方的意思。
這只老鼠,是給他試毒用的。
玄離踉蹌下榻,揭開食盒木蓋,老鼠聞到香氣急得團團轉。
里面裝了清淡肉粥和幾碟清爽小菜。
他用木箸依次撥了些給老鼠。
它吃得歡快,吃完后繼續(xù)用發(fā)綠光的眼睛渴望看來。
玄離盯著它看了很久,試探性捧起粥碗抿了一口。
米粒綿稠,滋味清淡鮮美。
饑餓感洶涌反撲,他再也不顧上太多,幾乎是狼吞虎咽吃完了這頓飯。
在空無一人的身前,一道看不見的身影半蹲著。
楚悠久久凝望著玄離。
從相識起,他永遠都是那副,萬事萬物盡在掌控的樣子。
這就是他的過去嗎?
*
接下來幾日,楚悠繼續(xù)給他送飯。
藥和食物,都是她在附近順來的。
她現在的身體狀態(tài)很奇特,不會被人看見,也不會饑飽和困乏。
外出的距離也有限,離開太遠會有無形的屏障阻攔。
并且除了玄離,拿取這里的東西都會消耗精神力。
楚悠不知道自己的出現,是否已經改變了過去的走向,以至于玄離口中的那個人沒出現。
但他傷還沒好,前來送飯的宮侍換了新面孔,比之前上心一些,每天準時來一趟,放在宮門口就走。
送來的飯食大多餿冷。
她沒法心狠到看受傷的玄離去吃這種東西。
送飯第四天,玄離拆了手上的夾板,五根手指略微僵硬,已經可以活動。
楚悠暗下決心,打算送完明天的飯,就不再插手。
等到玄離夜晚入睡,后半夜時,她離開了廢殿,熟門熟路走向最近的膳房。
輪值的宮侍圍坐在一塊喝酒閑聊。
“哎,聽說沒,伺候小野種的那幾個死了。”
“怎么回事,得罪人了?”
“就前幾天,送過去的飯竟然被下毒了,那小野種身邊的走狗試毒死了。這事不知怎么,傳到了君后娘娘耳朵里。娘娘震怒,勒令嚴查打殺了許多人?!?
“娘娘不是最討厭那小野種嗎?怎么因他動氣?”
“你就不懂了,娘娘懷著大殿下的時候,舍身救過君上,以至于大殿下生下來先天弱癥。聽說那小野種的血,能救大殿下,否則娘娘怎么會容他?!?
“這也忒復雜了……誒老三,咱們剛做好的幾籠珍珠糕,怎么少了一籠?”
“哎喲,見了鬼了!”
楚悠抱著食盒,原路返回廢殿。
一路上都在想無意間聽見的對話。&lt-->>;br>毒不是帝主夫人下的,因為玄離對她有利用價值。
那會是誰?
心神不寧回到殿內,床榻上的被褥微微隆起,玄離還在睡夢中。
楚悠悄悄放下食盒,走到榻前,彎下腰,指尖隔空撫過蒼白的臉龐。
今天是最后一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