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京霓見到了常安的父親,常青柏。
趙宗瀾叫他常叔,她便也乖乖的跟著喊。
常青柏照顧了趙宗瀾十年,對他的性格多有了解,在看見沈京霓的那一刻,他就知道,這個姑娘對趙宗瀾來說,很特別。
下午,京曜資本駐紐約分部執(zhí)行總裁來找趙宗瀾匯報工作。
沈京霓在院子里看常叔修剪天竺葵的枯枝。
彼時的天竺葵花朵簇生,色彩鮮艷,像漂亮的火焰繡球。
她想去幫忙,卻被常叔阻止了。
這天竺葵的汁液有毒性,輕則讓人皮膚瘙癢,重則潰爛,沈小姐沒戴手套,可不能亂碰。
哦。沈京霓訕訕收回了手,索性老實待著了。
常安性子內(nèi)斂溫和,但作為父親的常青柏并非如此,他的話明顯要比常安多得多。
這花不太好養(yǎng),嬌氣得很,要通風(fēng)但又不能曬太久,需見干又見濕……
宗瀾少爺最開始的時候也沒耐心去管,連看都不看,后來也不知怎的,來了興致,養(yǎng)過幾株。
說到這兒,常叔便摘下了手套,像是突然想起什么,對了,我那兒還有照片,沈小姐可以看看。
常青柏留存了本相冊。
是趙宗瀾在紐約期間的生活照。
但總共也就十幾張。
在沈京霓翻看相冊的時候,他站在旁邊低聲說:宗瀾少爺從小性子就沉悶,寡少語,這些照片還都是我偷拍的,十幾二十年過去了,可能不太清晰。
的確有些模糊了。
不過即便是不清楚,但也能看出來,年少時的趙宗瀾,雖有些青澀,但五官和氣質(zhì)都是極出挑的。
只是那眉眼間,沉著幾分陰郁。
沈京霓仔細地看著,又徐徐翻開下一張。
泛黃的照片里,趙宗瀾站在擂臺上,四周燈光昏暗,隱約可見亢奮的圍觀人群。
他半裸著上身,嘴角帶血,顴骨紅腫,身旁魁梧的教練正高高舉起他的手,是某種勝利的姿勢。
可趙宗瀾臉上并沒有勝利的喜悅,他神色平靜,只有如死水般的冷漠。
沈京霓恍然愣住,看著他滿身的傷,莫名有點心疼。
常叔,這張照片是怎么回事?
這是當(dāng)初少爺十八歲那會兒,被格斗教練帶到地下格斗場打比賽時拍的,雖然當(dāng)時是贏了,但也受了傷。那狗屁教練太嚴格了。
沈京霓一聽,也跟著來氣,這什么破教練啊,趙宗瀾怎么也不反抗?!
常青柏語氣突然沉重起來:是少爺自已想要快速成長,所以那些年一直都很辛苦。
不僅要念書學(xué)習(xí)知識、習(xí)防身術(shù)……還要跟著老爺子的人學(xué)習(xí)經(jīng)商投行之道。
說起念書,沈京霓又問:趙宗瀾是哪所大學(xué)畢業(yè)的?
哥倫比亞大學(xué)。
大學(xué)畢業(yè)后就回國了。
……
沈京霓聽常叔說了許多趙宗瀾在紐約的事,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
她生活在幸福的家庭里,所以不太明白,為什么趙家的人要把他送到紐約來,還要逼著他成長。
沈京霓甚至覺得有點荒謬,可笑。
這是趙家一慣的培養(yǎng)方式嗎?
常青柏搖頭,他冷笑了聲,直不諱:趙偃和對外說是把少爺送到紐約磨礪,我呸,其實他什么心思,昭然若揭。
雖然這屬于趙家秘聞,但常青柏覺得,沈京霓如今不是外人,她有資格知道。
宗瀾少爺生來沉穩(wěn)、聰明,是最像他祖父趙老爺子的。
所以當(dāng)初老爺子的遺囑里,他是第一繼承人。
趙偃和是想讓宗瀾少爺爛在紐約。
在那樣的世家大族里,有時候,親情、愛情遠比不過權(quán)力和私欲。
紐約這座城市,用紙醉金迷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,意志力稍薄弱的,可能就真廢了。
好在當(dāng)初美國有老爺子的人,老太太也在偷偷幫襯,宗瀾少爺才能順利回國,擁有與趙偃和抗衡的資本。
說著說著,常青柏就有些哽咽了,別人只看到了如今的趙先生,但沒人知道他那十幾年的不易。
所有想要的東西,都得拼了命的去奪、去搶。
沈京霓聽著也有些難過。
她覺得,趙偃和才是真的冷心冷血、為父不仁。
趙宗瀾只是把他送出國已經(jīng)很仁慈了。
最好一輩子不要原諒。
她合上相冊,問常叔:趙宗瀾在紐約有喜歡吃的東西嗎?
常青柏背過身去抹了把眼淚,想了想,答到:有,法拉盛有一家生煎包,偶爾從那路過的時候,他會讓人買一袋。
但成年后,就沒去過了。
作為世家繼承人,不能輕易透露自已的喜好。
活得很累。
趙宗瀾和分公司執(zhí)行總裁聊完工作從書房出來時,已至黃昏。
未見到沈京霓的身影,他蹙了蹙眉,問常安:她人呢?
常安老老實實地答:我爸帶著沈小姐去法拉盛了,沈小姐說,要去給您買生煎包。
正在客廳嗑瓜子兒的鐘魏聽見這話,神色不由得嚴肅了起來。
他看向趙宗瀾,語氣有些凝重:先生,法拉盛最近不太平。
——
常青柏帶著沈京霓來到那家中式小吃店。
不過這會兒正值飯點,人有點多,得等。
沈小姐,你一個人在這兒沒問題吧?我想去對面街買幾個煎餅果子,常安和鐘魏都喜歡吃。
沈京霓又不是小孩子了,獨自買東西肯定是沒問題的。
好,你去吧。
常叔也不敢耽擱,雖然已六十出頭了,但步伐矯健,很快就穿過人行道,朝另一家中餐館走去。
沈京霓等了十幾分鐘,終于買到一份,用油紙袋裝好,提著出了店門。
可沒走幾步,就聽不遠處傳來砰砰的槍響,聲音尖銳而有穿透力。
緊接著,是人群慌亂的尖叫和四處逃竄。
那一瞬間,她清楚地看見,僅離她約十幾米的地方,一個年輕人連中數(shù)槍,猝然倒地,鮮血不斷地滲出、蔓延開來。
還有個人被擊中了頭部……
霎時,仿佛空氣中都彌漫著硝煙與濃重的血腥味。
沈京霓生在和平、安全的國家,從小被家里呵護著長大,她沒見過這些。
雖然在電影里看過激烈的打斗、槍戰(zhàn),但那和親眼所見完全不同。
現(xiàn)實中,更讓人膽戰(zhàn)心驚。
她緊攥著手里的油紙袋,下意識的要躲……
突然間,一只溫?zé)岬氖终普谧×怂难劬Α?
沈京霓眼睫輕顫,倏爾,被圈入那個熟悉而具安全感的懷抱。&lt-->>;br>趙宗瀾抱著她,嗓音低磁溫柔:乖,別看。
這場槍案動機不明,很突然,沒有任何預(yù)警,也很殘忍。
或許是不法分子報復(fù)社會、又或者是尋仇,一時之間,不太好判斷。
沈京霓被趙宗瀾抱著上了車。
鐘魏開車向來是穩(wěn)而快,車也是防彈的,很快便駛離了危險區(qū)。
先生,看開槍那兩人的精神狀態(tài),應(yīng)該是磕嗨了。
最近這邊出現(xiàn)了挺多類似的情況。
他們不方便插手,只能讓當(dāng)?shù)鼐靵砉堋?
趙宗瀾此時沒有心情去分析這場槍擊案。
他看向懷里的沈京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