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是個騙子??!
他是個可恥的人販子!
你-->>怎么能……
怎么能將這樣壞的他當作是摯友呢?
一股前所未有的、洶涌的情感沖垮了顧硯白一直以來精心構(gòu)筑的心防。
他看著昏迷不醒、臉色慘白的任九,又看了一眼身邊面無表情、仿佛只是在觀察實驗數(shù)據(jù)的父親。
仇恨,如同淬滿劇毒的藤蔓,在這一刻瘋狂滋長,緊緊纏繞住他的心臟。
他恨這個將人當作商品和實驗品的男人,恨這個一手創(chuàng)建了這座吃人的孤兒院,如今又要摧毀他黑暗中唯一一點亮光的劊子手。
他不能再失去了。
一個清晰的念頭在顧硯白心中炸開,隨后,發(fā)展成型。
他緩緩抬起頭,目光不再掩飾其中的冰冷,對上了顧宏濟的視線。
“父親?!?
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。
“測試結(jié)束了吧?我認為,他的‘價值’已經(jīng)得到了充分的展示。”
顧宏濟挑了挑眉,似乎有些意外兒子此刻外露的情緒。
但看著房間內(nèi)毫無反應(yīng)的任九,顧宏濟還是點了點頭。
“當然,他已經(jīng)暈過去了,此刻已經(jīng)無法再進行實驗了?!?
“那我就先帶他回去了?!?
顧硯白不再多,他轉(zhuǎn)身,徑直走向觀察室的門口。
顧硯白推開觀察室的門,一股混合著消毒水和汗液的味道頓時撲面而來。
他無視了旁邊守衛(wèi)和實驗人員略帶詫異的目光,徑直走到醫(yī)療床邊。
任九安靜地躺在那里,臉色蒼白得像紙,呼吸微弱而急促,額前的黑發(fā)被冷汗浸透,黏在皮膚上,看起來奄奄一息。
顧硯白見狀伸出手,指尖在觸碰到任九異常灼熱的手臂時,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。
任九傷得比他預(yù)估得還要重。
這樣的覺察令他無意識地皺緊了眉頭。
他彎下腰,小心翼翼地將任九的一條胳膊繞過自己的脖頸,然后用力,將人背了起來。
任九比他想象中還要輕。
骨頭硌得顧硯白的后背生疼,然而,那點微不足道的重量,此刻卻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上。
任九的受刑成為了顧硯白新的“心魔”。
“小少爺,這不符合規(guī)矩……”
一個守衛(wèi)試圖上前阻攔。
顧硯白側(cè)過頭,眼神冰冷地掃了他一眼,那里面沒有任何屬于少年的情緒,只有一片侵透骨髓的寒意。
守衛(wèi)被他看得呼吸一滯,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。
“父親已經(jīng)同意了?!鳖櫝幇椎穆曇舨豁?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。
他不再理會守衛(wèi),穩(wěn)穩(wěn)地背起任九,一步步向外走去。
他的腳步有些踉蹌,卻不是因為重量,而是因為內(nèi)心翻涌的情緒尚未平復(fù)。
此時此刻,任九的頭無力地垂在他的頸側(cè),微弱的呼吸拂過他頸側(cè)的肌膚,帶著灼人的溫度。
走廊很長,燈光昏暗。
顧硯白走得很慢,很穩(wěn)。
生怕顛簸到背上的人。
他能感覺到任九偶爾無意識的、因痛苦而發(fā)出的輕顫,每一次細微的顫抖,都如針扎一般令他內(nèi)心痛苦不已。
“堅持住……”他低聲說,卻分不清究竟是在對任九,還是對自己說。
任九似乎聽到了,又似乎只是夢囈,有些含糊地應(yīng)了一聲。
“媽……”
聽到這個詞,顧硯白的心臟泛起一股難以喻的酸澀。
他知道母親是任九唯一的依靠,可當初,他卻卑劣地利用了這一點,硬生生闖入了任九的世界。
明明他自己,也沒有父母。
沒有人比他更懂得失去父母的孩子,究竟會是怎樣的痛苦和折磨。
想到這里,顧硯白吸了吸鼻子,強行按耐住了想要吶喊和痛哭的念頭。
不行,他不能吵醒任九。
不能再給任九制造更多的痛苦。
于是,他收緊手臂,將背上的人托得更穩(wěn)了些。
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地磚上,卻也踏在了他逐漸堅定的決心上。
這條從禁閉室通往宿舍的路,他曾經(jīng)走過無數(shù)次,唯有這一次,感覺如此不同。
因為這一次,他背負的不再只是一個人的重量,還有一份沉甸甸的、名為“同伴”的承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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