龐丹冷聲一笑,暗罵一群廢物。
他松開段令聞,活動了一下手腕,身形一動,便落在了擂臺中央。
臺下一陣喧聲:“少寨主!殺了他!”
龐丹嘴角噙著一抹笑意,上來便是直接一腳,往景謖肋下最重的傷踢去。
近乎本能的反應(yīng),景謖猛地向側(cè)后方一縮。
龐丹一腳踢空,卻并未收力,而是借著前踢的沖勢,身體一個回旋猛踢,這一下變招極快,景謖此時難以躲避,只得生生挨了這一腳。
景謖倒在地上,又往前翻滾了幾圈,才停下。
劇烈的疼痛席卷了他的全身,幾乎將他最后一絲意識也吞噬殆盡。他趴在血泊中,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變得無比困難。
血色的視野里,一切都很模糊。
然而,在那一片混沌與血色之上,他卻清晰地看到了一個身影,一個淚流滿面的人影。
段令聞。
他的聞聞。
景謖渙散的眸光,凝實了一瞬。
他不能死在這里……至少,不能死在段令聞的面前。
可他剛凝起的一絲氣力,便被龐丹一腳踢散。那一腳直直地踢中他的肋骨,重擊之下,他身上的傷口全部裂開。
“呃……!”景謖的身體如同被雷霆擊中,猛地弓了起來,一口鮮血不受控制地從他口中涌出。
黑暗鋪天蓋地涌來,將他拖入無盡的深淵。外界的聲音、光影、痛楚,都變得遙遠而模糊。
意識沉淪之際,一些破碎的畫面狠狠扎進他混沌的腦海。
前世最后那兩年里,他過得渾渾噩噩,而段令聞只此一次,曾入過他的夢。可夢里只有他的訣別,他不愿再見到自己,生生世世,永不相見……
這一世,是老天賜予他彌補的機會。
他若死了,或許,就再也沒有機會了……
就在龐丹想要了結(jié)他時,躺在血泊中的景謖忽然……動了。
在接近極限的意志下,景謖用手臂支撐,用膝蓋頂?shù)兀咕従徴玖似饋怼?
全場死寂。
所有的喧囂、叫罵、哄笑,在這一刻戛然而止。每一個水匪都瞪大了眼睛,如同見了鬼一般,難以置信地看著擂臺上的人。
……他怎么可能還能站起來?!
龐丹低吼一聲,如同被激怒的野獸,猛地沖上前,拳腳如同疾風(fēng)暴雨般朝著景謖身上招呼而去!
他專挑那些血肉模糊的傷處攻擊,一拳砸向斷裂的肋骨,一腳踹向背后炸開的傷口,試圖用最粗暴的方式將這人打得再也站不起來。
景謖試圖躲避,但他實在太虛弱了,身體沉重得不聽使喚。大多數(shù)攻擊,他只能憑借微小的晃動卸去部分力道,而后便只能硬生生抗下。
高臺之上,段令聞渾身發(fā)冷,心疼得幾乎要窒息。
他撇開了臉,目光不經(jīng)意間掃向身旁,只見那兩個負責(zé)看管他的水匪,此刻也正被臺下那驚人的一幕所吸引,目不轉(zhuǎn)睛地盯著,暫時放松了對他的看管。
段令聞又看見一旁懸掛在墻上的弓箭……
一個念頭在他心頭生起,他用力掙脫身后的繩索,哪怕手腕處早已血肉模糊,他卻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。
繩索斷裂聲被周遭的嘈雜聲覆蓋,段令聞身邊的兩名水匪毫無察覺,待兩人察覺身邊的人有所動靜時,只見段令聞不知從哪拿了弓箭,正對著擂臺上的人。
“你想干什么?!”兩人連忙想要抓住他。
段令聞根本來不及瞄準,也無力拉開滿弓。他幾乎是憑著本能,用盡剛剛掙脫束縛帶來的全部氣力,倉促地將箭搭上弦,對著臺下擂臺的方向,猛地松開了手指。
“咻——!”
箭矢破空,去勢卻遠不及他預(yù)想的那般凌厲精準。
“噗嗤!”
箭矢并未射中龐丹的后心要害,只是斜斜扎進了他的左肩肩胛。
龐丹正全神貫注于折磨著景謖,肩頭突然傳來的劇痛讓他身體一僵,動作瞬間停滯。他猛地回頭,錯愕的目光越過混亂的人群,直直地釘在了高臺上那個手持空弓的段令聞身上。
身邊的水匪連忙制止了他。
一擊未能斃命,段令聞知道,他再沒有了機會。
段令聞扔下手中的空弓,直直地、一步一頓地朝著那個血泊中的身影走去。身邊的兩個水匪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,怒喝道:“不許動!”
但段令-->>聞恍若未聞,任憑刀刃劃傷了他的脖子,也不曾停下腳步。
那兩水匪不知少寨主如何處決他,便只得遠遠地駕著刀,跟在他后面。
龐丹被這一幕氣得發(fā)笑,身旁的人連忙將他扶下去療傷。
段令聞好像看不見任何一個人,目光中只剩下眼前那個半跪于血泊之中的人,他一步步走上擂臺,腳下粘稠的鮮血浸濕了他的鞋底。他緩緩蹲下身,顫抖地、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。
他將臉頰輕輕貼上景謖被血水浸透的鬢角,滾燙的淚水瞬間涌出,與那血污交融在一起,順著兩人的臉頰滑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