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她知-->>道,她會開心嗎,還是會難過痛苦?他不想她有一丁點的不愉快,所以哪怕只有一半的可能性,他也不敢賭。
與其到時候看著她陷入苦痛糾結(jié)之中,他寧愿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,無聲無息的解決掉“祂”。
他的視線慢慢下移停在她的小腹處,眸光變幻不定,最終只剩下沉郁的黑。
“祂”不該來,不該讓她受到傷害。
“粥快涼了?!彼似鸨贿z忘到一邊的粥,用勺子攪了攪,遞到顧茉莉面前,“喝點吧。”
喝了就什么問題都沒有了,他壓著那個老家伙配的藥,不會感到疼痛,也不會留下后遺癥,只會像是平時來月事一樣,只不過量稍微比過去多一點點,而且里面加了調(diào)養(yǎng)女子身體的成分,還能順帶拔除她體內(nèi)的寒氣。
只要等“月事”結(jié)束,一切都能恢復正常,她不會知道曾經(jīng)發(fā)生過什么,生活不會有半分改變……
蕭統(tǒng)一下一下攪著粥,直把原本的稀粥攪成了濃粥還沒停下。顧茉莉看了他一眼又一眼,真的很不對勁啊。
“我來吧。”她伸手要接,再攪下去真不能吃了。
然而她的手剛要碰上碗沿,蕭統(tǒng)猛地后縮,堪堪避開了她的碰觸。
“……”顧茉莉無語看他,這碗粥到底是不是給她的?
“……還有點燙,我再吹吹?!笔捊y(tǒng)低著頭,假裝吹著上面的熱氣,表情掩在其下瞧不分明。
顧茉莉瞄著那粥,已經(jīng)快涼成坨了,還燙?
“梓童?!笔捊y(tǒng)突然喚她,刻意壓低的聲音愈發(fā)顯得沙啞。顧茉莉此時才恍然驚覺他嗓音的不同,他的嗓子?!
蕭統(tǒng)卻沒注意到她的驚疑,兀自說起了他兒時的事,仿佛陷入回憶中無法自拔。
“我娘到了冷宮才發(fā)現(xiàn)懷了我,可那時她精神已經(jīng)不大正常,聽她以前身邊的老嬤嬤說,糊涂的時候她會抱著肚子哼唱一些民間小調(diào),或是傻呵呵的笑。可等她清醒過來,卻會故意拿些尖銳的物品砸肚子……好在她清醒時候少,我又命硬,這才被生了下來?!?
他捧著碗,注視著她的小腹,眉眼低垂,讓人無法看清他眼底的思緒。
“如果……如果你處在我母親的境遇,你……會想要留下那個孩子嗎?”
留下一個害得你家破人亡、親眷流離失所的仇人的孩子,還是寧愿他不出生?
顧茉莉看著他的發(fā)頂,他頭頂有個小小的旋,小巧又可愛。
她似乎在哪本書里看到過一種說法,說這樣的人性格溫和,做事按部就班、中規(guī)中矩,不會輕易做出格的事,淳樸厚實,但也因此往往能成為領(lǐng)導性人物或決策者。
除了最后一點,前面所有詞匯好似都與他t天壤之別。他頑劣、恣意,做事大多全憑喜怒,從不顧忌后果,仿佛無論世界變成什么樣都與他無關(guān)。
可也正是這樣的他,在蕭彧率軍即將抵京時,放棄了抵抗,甘愿退走江南,哪怕為此失去一半的江山,被世人、史書口誅筆伐,也在所不惜。
也是這樣的他,為她千里迢迢奔到金城郡,頂著傷了的嗓子、搖搖欲墜的身體為她熬一碗粥。
她慢慢柔和了神色,彎下腰,直視他的眼睛。
“會留下,因為他是個好孩子?!?
蕭統(tǒng)怔怔地看著她,兩人面對面,眼對眼,他能清晰地看見她眼中自己的倒影,蒼白的、無血色的。
他是個好孩子?
不,他不是好孩子,只是映照在了她的眼睛里,他這個瘋子才成了“好孩子”。
他再次望向她的肚子,那“祂”呢,在她眼里是不是也是無辜、也是好的?
“即使你恨著‘祂’的父親,你也會留下‘祂’?”
“就算是孩子,那也是獨立的個體,而不是誰誰父親或母親的兒子或女兒?!鳖欆岳蛳肫鹩洃浿械哪菍Ω改福说?。
沒有人比她更清楚,當一個母親將對丈夫的感情施加在她的孩子身上時,孩子有多難受。
無論那種感情是恨還是愛。
每個孩子都不會經(jīng)過了選擇才來到這個世上,他們被動得接受著父母,那就更不應該以父母的另一方去決定孩子該不該存在。
“如果我有孩子,她只是她,僅此而已?!?
是嗎。
蕭統(tǒng)手指蜷縮成一團,竟是感覺再也握不住碗。
“我……能抱抱你嗎?”他抬起眼,目光里有期盼也有祈求。
顧茉莉愣了愣,還沒反應過來,他就忽然伸出雙臂緊緊環(huán)住了她的腰。
咣當,瓷碗掉落在地上碎成了幾半,里面的粥灑了一地。
蕭統(tǒng)貼著她的腹部,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覺,他好像聽到了兩重心跳聲,一重大一重小。
他不喜歡孩子,或者說他討厭一切弱小的生命,包括小動物。那會讓他想起小時候,無力反抗、只能被動承受的自己。
他更討厭這個孩子,因為“祂”可能讓她受到傷害。
可是如果她想要……
蕭統(tǒng)深深吸了口氣,一直飄忽不定的心終于在熟悉的芬芳中沉靜了下來。他伏在她的膝頭,慢慢閉上了眼。
他想,他會努力去保護“祂”。
他的氣息越來也平穩(wěn),顧茉莉低頭一瞧,發(fā)現(xiàn)他居然就這么睡著了。
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