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人,您這話……是什么意思?”
副官韓蟄第一個回過神來,聲音發(fā)緊,目光在蕭策與門外被捆的士兵之間來回掃視,像要找出一條裂縫鉆進去看個究竟。
樊華早已離席,指尖還沾著酒漬,卻顧不得擦。
他順著韓蟄的視線望去,認出被綁的人正是李莽麾下的親兵,心里“咯噔”一聲,暗叫不妙——這頓飯,果然不是犒賞,而是鴻門。
李莽慢半拍才反應過來,臉色由紅轉(zhuǎn)青,再由青轉(zhuǎn)白。
他“騰”地起身,帶翻了身后矮凳,木腿磕在青磚上,發(fā)出短促的脆響,像一記悶棍敲在眾人心口。
“大人!”
李莽抱拳,臂上青筋暴起,聲音卻壓得極低,“屬下治軍無方,竟讓麾下弟兄闖出禍事,甘愿領罰!”
蕭策沒接話,只抬了抬眼梢。
趙三適時上前半步,嗓音沙啞,卻字字如釘:“今日城外,李萬夫長利用飛刀暗殺阿如達,被門外士兵親眼目睹!”
話音落地,屋內(nèi)死寂。
韓蟄與樊華猛地扭頭,四道目光像四把刀,同時扎向李莽。
李莽只覺耳邊“嗡”的一聲,仿佛有人在他腦門里敲響了戰(zhàn)鼓。
他怒極反笑,指著門外那瑟瑟發(fā)抖的士兵:“你再說一遍!”
士兵被孫濤暗中踢了一腳,撲通跪倒,額頭磕得咚咚作響:“小人愿以腦袋擔保!李萬夫的確用飛刀殺死阿如達……阿如達當場斃命!若有半句虛,天打雷劈!”
“放屁!”
李莽暴喝一聲,掀桌而起。
酒壺菜盤嘩啦啦碎了一地,熱湯濺在他靴面上,他卻渾然不覺,拔步就要沖出門去。
韓蟄、樊華一左一右,死死架住他胳膊。
“王八蛋!老子今天非撕爛你的嘴不可!”
李莽掙的鎧甲嘩啦作響,脖頸上青筋跳動,像一條條活過來的小蛇。
蕭策終于開口,聲音不高,卻壓住了滿屋躁動:“李莽?!?
只兩個字,李莽便定在原地,胸口劇烈起伏。
“大人!”韓蟄趁機單膝跪地,抱拳道,“李莽跟隨您出生入死,從未有過背叛之心,這一點屬下愿為他擔保。
他若真想殺人滅口,絕不會蠢到當眾動手!
此中必有隱情,請大人明察!”
樊華亦抱拳俯身,向蕭策沉聲道:“大人,屬下與李莽相識最久,深知他絕非卑劣之徒,懇請大人明察!”
韓蟄、樊華二人竟同時為李莽作保,足見李莽在他們心中分量之重。
可若真兇并非李莽,門外那名兵卒又何以指名道姓?
畢竟趙三、孫濤正是奉他之命去尋的目擊證人,豈會張冠李戴?
蕭策眉峰緊鎖,踱至那兵卒面前,忽覺對方身上,捕捉到熟悉的氣息——
“秦天?”
他心頭猛地一沉,秦天的影子霎時掠過腦海。
隨后,他忽然記起,在虎牙城與周雄分別時,周雄似乎喊道‘小心秦天’四個字。
“難道……?”蕭策神色陡變,豁然回身,目光如電,“威武將軍秦天,是否在我先鋒營?”
韓蟄一怔,旋即抱拳:“回大人!在虎牙城時,將軍周雄奉侯爺指令,將秦天分配我先鋒營戴罪立功!而當時,我軍傷亡太多,急需補缺我……?”
“混賬!”蕭策怒喝,“如此大事,竟敢不報?”
韓蟄撲通跪地,惶然道:“大人息怒!
虎牙城時您駐節(jié)將軍府,及至軍營又即刻開拔陰崖,屬下實無暇稟告。
且區(qū)區(qū)千夫長,未料大人掛懷……”
蕭策怒火滔天。
秦天是誰?
昔日威武大將軍,縱暫貶千夫長,又豈肯屈居人下?
阿如達之死,必是此人所為!
煉氣境強者,唯有他能殺人于無形;可笑自己當時竟未察覺!
蕭策收攝心神,俯盯住跪地兵卒,一字一頓:“你的千夫長——可是秦天?”
跪地兵卒如遭雷擊,連連叩首,額頭撞得青磚“咚咚”作響。
“大人饒命!小人真不知情……求大人開恩!”
他語無倫次,褲襠處已濕了一大片。帳中燈火搖曳,映得那張臉慘白如紙。
韓蟄與樊華對視一眼,同時看到對方眼底的寒意——果然,有人借刀殺人。
李莽“咯吱”一聲攥緊刀柄,鋼牙欲碎:“狗娘養(yǎng)的秦天,敢陰老子?末將這就去拎他腦袋回來!”
“站住?!?
蕭策聲音不高,卻壓住了滿帳殺氣。他負手而立,眸色深如夜潮。
“秦天若肯認,他就不是秦天。既然他布的是離間局——”
男人微微俯身,指尖輕叩案面,每一下都似敲在眾人心口。
“那便讓他自以為得償所愿。本官倒要看看,他究竟想翻什么浪。”
李莽愣住,刀身半出復歸鞘。韓蟄、樊華同時抬眼,目光齊刷刷落在那名癱軟成泥的兵卒身上,像看一個已死之人。
……
亥時,陰崖城。
營火稀落,霜月如刀。
趙三、孫濤拖著半死不活的兵卒,-->>一路拖回營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