鎮(zhèn)北侯張庭義收攏卷軸,狐裘一拂,聲音不高,卻壓過萬軍鼓噪:
“三日后,北出幽州,直搗蠻庭!本侯與諸君同袍——”他忽地拔劍,寒光指天,“-->>不破樓蘭,誓不還!”
“不破樓蘭,誓不還!”
吼聲炸開,雪沫被腳步震得簌簌飛揚。
蕭策起身,甲葉鏘然作響,掌心不知何時已攥滿冷汗。
他望向遠處蒼茫的天幕,第一次覺得自己這條命,終于握在自己手里了。
“驃騎將軍周雄、昭武校尉蕭策,二人留步,其余將士——退!”
冊封禮畢,鎮(zhèn)北侯一聲令下,千軍肅然而去,只余帳前風卷旗獵。
周雄、蕭策對視一眼,隨侯爺與秦天轉(zhuǎn)入后帳。
簾布方落,秦天已冷哼出聲,目光如刃,先剜蕭策一記,才朝外喝道:“滾進來!”
腳步踉蹌,銀甲撞響。
趙泰低頭縮肩,像被夜色壓彎的殘月,怯怯跪于案前。
“你怎么在這里?”周雄眉峰驟擰,厭惡之色溢于表。
蕭策眸色沉如鐵,李天霜昨夜才押入死牢,其甥竟能破曉現(xiàn)身侯帳,此局,云譎波詭。
“趙泰,叩見侯爺,叩見秦老將軍?!?
聲音發(fā)顫,卻字字清晰。
鎮(zhèn)北侯抬手示意,目光轉(zhuǎn)向周雄:“周將軍,他乃故人之后,想必你們也認得——其父趙玄策,前任幽州巡撫,卒于蠻國刺客之手。
而趙玄策妹妹乃是宮中嬪妃,若將趙泰趕出軍營,定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,所以……本侯決定讓他繼續(xù)留在軍中押運糧草。”
帳內(nèi)燭火噼啪,映得周雄半張臉明暗不定。
片刻,他抱拳一禮,聲音冷硬:“主帥有令,末將自當遵從。”
蕭策心頭一震,趙泰姑姑竟然是宮中嬪妃?
這胎投的可真好,讓他是羨慕嫉妒恨!
鎮(zhèn)北侯親自開口,他當然不敢說什么,便只能抱拳躬身不語。
“趙泰!”
鎮(zhèn)北侯一聲低喝,如同鞭子抽在帳壁。
周雄、蕭策既已默認,他便把全部怒火傾瀉到趙泰身上。
“還跪著做什么?滾過去,謝過兩位大人!”
趙泰面紅如滴血,銀甲“嘩啦”一聲砸在地上,雙膝順勢彎曲,朝周、蕭二人重重叩首。
“多謝……兩位大人高抬貴手?!?
聲音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,帶著潮紅的羞恥,也帶著不得不低頭的恨。
周雄眉心猛地一擰,眸底掠過厭色;蕭策則連余光都未給他,只與周雄對視一眼,兩人同時抱拳:
“軍務(wù)纏身,末將告退?!?
鎮(zhèn)北侯抬了抬下巴,算是放行。
簾布掀起,寒風卷著碎雪撲進來,吹得燭火“噼啪”炸響,也吹得趙泰后頸生涼。
人一走,帳內(nèi)驟沉。
鎮(zhèn)北侯負手立于案前,背影像一柄收鞘的刀,聲音卻冷得刺骨:
“趙泰,若非秦將軍替你求情,本侯絕不容你在軍中。你若再敢犯事,本侯親自摘你項上人頭,祭我北疆旗纛。”
“屬下……明白。”趙泰額頭抵地,指甲摳進掌心,卻不敢抬頭。
鎮(zhèn)北侯最后瞥了秦天一眼,意味深長:“軍營暫交你彈壓,本侯去巡輜重?!?
腳步聲遠去,鎧甲與劍鞘相撞,像給空氣上了鎖。
帳簾落下,秦天這才緩緩轉(zhuǎn)身,霜色臉上浮出一絲譏誚。
“起來。算你命硬。”
趙泰如蒙大赦,一骨碌爬起,臉上轉(zhuǎn)瞬堆起諂笑,湊到秦天跟前,聲音壓得極低:
“老將軍,今日若非您鎮(zhèn)著,鎮(zhèn)北侯哪能松口?侄兒這條命,往后就是您的?!?
秦天嗤笑,指尖敲了敲案上地圖,發(fā)出“篤篤”悶響。
“少套近乎。要不是你那位好姑姑托孤,本侯也懶得伸手。”
他忽地俯身,嗓音壓得比趙泰還低,卻帶著血腥氣:
“押運官雖小,卻管著一路關(guān)隘。
你父親之死,我以知曉,兇手是誰你我心知肚明。
只要你聽從安排,老夫保證讓你大仇得報!”
趙泰眼皮狂跳,心臟擂鼓似的撞著胸腔。
他這才明白,自己不是撿回一條命,是被拴上另一條更黑的船。
可船槳已遞到手里,他不敢不接。
“老將軍吩咐,侄兒……萬死不辭?!?
秦天滿意地拍拍他的肩,掌心鐵硬,像給獵物蓋了戳。
隨后,他緩緩開口,聲音低沉而鋒利:
“兵馬未動,糧草先行。
距幽州最近的蠻國要塞,喚作‘天風口’。
鎮(zhèn)守那里的蠻將,正是被蕭策斬殺的忽必烈第三子——忽達爾。
此地乃我軍最佳前哨,若蕭策率三萬先鋒駐入,讓忽達爾知道帶兵者正是殺他父親的蕭策,你說他會怎樣?”
話音未落,秦天已起身,俯身貼近趙泰耳畔,以僅容二人聽聞的音量,將那條絕密路線一字一句烙進對方耳中。
溫熱的氣息帶著殺機,像毒蛇鉆骨。
趙泰心頭驟凜,瞬間通透——秦天是要他借忽達爾之手,殺了蕭策!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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