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音未落,鐵甲鏗鏘,人已掀帳而出。
蕭策垂眸,將空碗倒扣在案,抬步跟上。
帳外火把獵獵,夜色被鐵甲撕得粉碎。
劉洵白面八字胡須,披一襲玄狐大氅,腰懸御賜金牌;身側武將黑甲獠面,刀未出鞘,殺氣已凝霜。
一行數(shù)十人,腳步整齊得像丈量過,直逼中軍帥帳。
夜沉如鐵,幽州大營的篝火被風扯得獵獵作響。
周雄按劍立于帳前,面似鍋底,聲若沉雷:“劉洵?更深露重,你帶刀闖我中軍,是想找死?”
劉洵不答,只陰陰一笑,笑意未達眼底。
他抬手,輕描淡寫地一揮。
——鏘!
左右護衛(wèi)同時拔刀,雪亮的刀光映得夜色發(fā)白,瞬間將周雄與副將蕭策困在核心。
腳步紛沓,巡邏兵卒蜂擁而至,長槍如林,反把劉洵一行圍得水泄不通。
槍尖在火光下泛著冷芒,雙方殺機一觸即發(fā)。
周雄抬臂,示意部下勿動。
他目光如刀,緩緩掠過劉洵帶來的每一名侍衛(wèi),最終落在劉洵臉上,冷哂:“在本將軍的地盤亮兵刃?劉洵,你幾條命夠賠?”
劉洵撣了撣袖口,悠然道:“周將軍,我奉的是軍令——請將軍移步,配合查案??沽钫?,以謀逆論?!?
“軍令?”周雄怒極反笑,“巡撫突然暴斃,幽州印信高懸,誰能發(fā)令?你?區(qū)區(qū)監(jiān)察使,也配?”
劉洵不惱,只微一側身,讓出半步。
一直沉默的玄甲男子邁步上前。
火把映照下,他掌中托起一塊墨玉令牌,正面篆刻三個古篆——
鎮(zhèn)北侯!
一筆如刀,殺氣撲面。
周雄瞳孔驟縮,虎口下意識收緊,指節(jié)泛青。
蕭策眸光微閃,雖不識令牌,卻也知鎮(zhèn)北侯三字在北境的分量。
那是二等侯爵,執(zhí)掌三洲七郡,堪稱北方的王!
玄甲男子抬臂,聲音不高,卻壓得滿營鴉雀無聲——
“鎮(zhèn)北侯令!”
“大將軍周雄,涉嫌謀害巡撫,即刻停職,收監(jiān)候審。
軍中事務,暫由右軍都尉李天霜代掌。若查無實證,仍復舊職!”
他微微一頓,目光如霜雪罩向周雄:
“若有實證,軍法從事,就地正法!”
夜風忽緊,吹得周雄披風獵獵作響。
火光在他臉上跳動,黑面似鐵,眸中卻燃起兩簇幽暗的火。
劉洵笑意更深,側身做“請”狀:“周將軍,鎮(zhèn)北侯的命令,夠不夠份量?”
周雄面沉如水。
飛虎將軍的印信還燙手,他卻仍是鎮(zhèn)北侯案前的卒子。
違令,立死;聽令,幽州危在旦夕。
更讓他如芒在背的是面前這位李天霜。
“將軍?”
蕭策低聲喚他,嗓音發(fā)澀。
誰都明白,只要周雄此刻踏出轅門,縱無寸罪,也再難活著回來。
這是借刀,更是削權。
周雄咬得牙根作響,卻忽然朗聲一笑,回頭拍在蕭策肩上:“小子,鎮(zhèn)北侯光風霽月,我不過隨人走一趟,能奈我何?倒是你——”
他目光一斜,掠過蕭策身后那抹銀白身影,意味深長,“留神身邊人?!?
說罷,整了整披風,大步走到李天霜面前,聲如沉雷:“李將軍,營中大小事務暫交你手。
我去去便回,若歸來時見營壘成灰,或是哪個弟兄出了事——”
他故意一頓,眸中寒光暴漲,“休怪我翻臉不認人?!?
李天霜瞇眼,唇角勾出涼薄弧度:“周將軍說笑。
你黑風谷一戰(zhàn)重創(chuàng)蠻國十萬大軍,火燒蠻國糧草,這可是功不可沒,而侯爺賞罰分明,自會從輕發(fā)落。”
他側身讓開道路,做了個“請”的手勢,“周將軍,別讓劉大人久等?!?
劉洵適時上前,拱了拱手。
周雄深吸一口氣,最后看了蕭策一眼,那目光里藏著十二分囑托,隨即翻身上馬,隨劉洵絕塵而去。
鐵蹄聲遠,煙塵散盡。
蕭策掌心已掐出血痕。
他曾疑周雄暗害巡撫趙玄策,可終歸無憑無據(jù)。
如今調(diào)虎離山,分明是有人要撬走幽州最后一塊磐石。
難道目的……是沖自己?
念頭未落,一陣銀甲冷光刺入眼角。
趙泰策馬而來,至李天霜面前翻身而下,單膝點地,朗聲道:
“外甥趙泰,見過舅舅!”
蕭策心頭轟然一聲。
趙泰的舅舅?
李天霜姓李,趙泰的表哥李林也姓李!
“嘶……!”
蕭策立馬倒吸一口冷氣,此時他才明白周雄剛才說的那番話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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