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泰的舅舅?!
蕭策心頭猛地一震,臉色瞬間煞白。
面前這位鎮(zhèn)北侯座下右軍都尉李天霜,竟是趙泰的親娘舅?!
他暗暗倒抽一口涼氣,脊背發(fā)寒。
電光火石間,他全明白了!
難怪周雄臨去前欲又止;難怪李天霜甫一照面,便殺機(jī)畢露。
若他所料不差,李天霜,正是死于他手的千夫長李林——的親生父親!
如今周雄被停職查辦,整座大營盡歸李天霜暫攝。
蕭策仿佛被剝?nèi)ユz甲,赤身置于刀叢。
“泰兒?!?
李天霜聲音低啞,卻似寒鐵刮過刀石。
“你親口告訴舅舅——殺你表哥李林的,可是此人?”
他眸光森冷,面覆寒霜,陰鷙的目光釘在蕭策臉上。
趙泰豁然轉(zhuǎn)身,咬牙切齒,一字一頓:
“正是!此人名叫蕭策,眾目睽睽之下,行兇殺我表哥!”
蕭策面龐瞬間鐵青,如墜冰窟。
騎虎難下,再無退路。
他深吸一口氣,抱拳躬身,聲音沉穩(wěn)卻暗藏鋒刃:
“李都尉明鑒!
“屬下實不知李千夫長乃令公子。當(dāng)日較場比試,全軍共睹:李林?jǐn)『笮邞崳蝗煌狄u于我,屬下倉猝之間,只得出刀自衛(wèi),致其誤傷。
“然軍規(guī)如山:凡同袍相殘、違令偷襲者,斬立決!
“屬下按律行事,無罪可問,還請都尉秉公裁斷!”
話音落下,校場寂靜,風(fēng)聲似也凝滯。
蕭策以軍規(guī)為盾,以軍心為刃——
他乃先登校尉,新立大功;若李天霜敢私刑泄憤,必動搖三軍,引眾嘩變!
李天霜眉骨劇顫,腮邊鐵青,指節(jié)捏得“咔咔”作響。
殺子仇人就在眼前,他恨不能拔刀立斬,卻偏被“軍規(guī)”二字死死勒住。
“舅舅!”
趙泰踏前一步,聲色俱厲:
“蕭策心胸狹隘,陰險歹毒,豈堪先登之職?請舅舅將其即刻褫奪軍銜,打入死牢,以儆效尤!”
蕭策抬眼,眸底寒光一閃而逝。
他咬緊后槽牙,心底低吼:
趙泰!王八羔子,老子早晚弄死你丫的!
李天霜沒有應(yīng)聲。
殺子之仇,血海滔天;可帳外便是三千甲士,眾目睽睽。
他若拔刀,便正中蕭策下懷“公報私仇”四字,足以毀掉他三十年戎馬清名。
蕭策的心懸在刀鋒上。
右手無意識地攥緊佩刀,掌心汗?jié)聃徠ぁ?
反抗,是造反;束手,是等死。
他暗暗咬牙:真到那一步,寧做刀下鬼,也不做砧上魚。
良久,李天霜腮邊肌肉狠狠一顫,從齒縫里擠出一句:
“你可以回去!今日之事,到此為止。”
蕭策愣住,幾乎以為自己幻聽。
“舅舅!”
趙泰失聲尖叫,五官扭曲,“你就這么放他走?林哥的血債……?”
李天霜豁然轉(zhuǎn)身,披風(fēng)掀起一道鐵墻般的陰影,徑直入帳。
那一眼,像把趙泰釘在原地。
蕭策不敢逗留,抱拳、退步、轉(zhuǎn)身,三步并作兩步,迅速沒入昏黃暮色。
直到轉(zhuǎn)過輜重營角,他才敢吐出一口濁氣,掌心早已鮮血淋漓,指甲摳破了虎口。
……
中軍大帳,燈火幽暗。
李天霜端坐太師椅,肩背繃如滿弓,案上燭火被他的呼吸壓得搖搖欲墜。
趙泰掀簾而入,聲音發(fā)顫:“舅舅!為什么?這可是千載難逢……”
“泰兒!”
李天霜一掌拍在案上,燭淚迸濺,“這是軍營!不是市井屠場!”
他深吸一口氣,嗓音壓得極低,卻字字如鐵:
“蕭策如今是鎮(zhèn)北侯親口嘉獎的‘先登勇士’。
我若此時動他,侯爺?shù)牡?,會先砍我李天霜的頭,再砍你的!”
趙泰面色瞬間慘白。
“難道……表哥就這么白死?”
“白死?”
李天霜冷笑,眸中寒光暴長,“我李天霜的兒子,不會白死!”
他起身,巨幅羊皮地圖在燈下展開,指尖狠狠戳在一處漆黑的峽谷標(biāo)記:
“黑風(fēng)谷,蠻國南院大軍的咽喉。
我會令蕭策,明日卯時率先登營兩千拿下黑風(fēng)谷!”
趙泰倒抽涼氣:
“黑風(fēng)谷地勢奇險,還是蠻國三王之一忽必烈作為統(tǒng)帥,麾下三萬狼騎駐守,還有幾位狼將……
而先登營滿打滿算兩千三百人,這是……叫他去送死,他會答應(yīng)嗎?”
“這可由不得他!”
李天霜瞇眼,殺機(jī)在瞳孔里凝成針尖,“只要他兵敗,我就能以‘失機(jī)誤國’之罪,當(dāng)眾問斬!
鎮(zhèn)北侯面前,我占得住‘軍法’二字,誰也保不了他!”
燭火“啪”地爆了個燈花,映得叔侄二人臉色半明半暗,如鬼。
趙泰緩緩咧開嘴角,露出森白牙齒:
“舅舅高明……這一次,讓他蕭策有命去,無命回!”
……
先登營,中軍帳。
燈火被夜風(fēng)壓得搖搖欲墜,映得蕭策臉色半明半暗。
他獨坐案前,指節(jié)輕叩佩刀,節(jié)奏急促,像催命鼓點。
李天霜沒有當(dāng)場發(fā)難,并非慈悲,而是有他的顧忌。
可越是沉默,越像拉滿的弓,箭在弦上,只是不知何時、何地、以何-->>名目射出。
而周將軍被帶走,是生是死?
鎖元釘尚在體內(nèi),八品修為只能發(fā)揮出七成……!
蠻軍斷糧,退兵是常理,可忽必烈的野心與報復(fù)心,向來不合常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