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心涅槃,前路已明
暮色四合,廢墟的陰影被拉長,仿佛無數(shù)扭曲的亡魂在無聲哀嚎。
遠處,凌清玄指揮幸存者點燃了寥寥幾處篝火,微弱的光芒在漸濃的夜色中搖曳,如同這方天地最后掙扎的心跳。
葉塵怔怔地站在原地,腦海中反復(fù)回響著蒼玄的話語,回放著沐清寒決然赴死的眼神,以及……萬載前那場刻骨背叛的每一個細節(jié)。
嫉妒?恐懼?因果?平衡?
這些他曾經(jīng)不屑一顧,認為在絕對力量面前毫無意義的概念,此刻卻如同冰冷的潮水,沖擊著他原本堅不可摧、如今卻布滿裂痕的認知。
他想起赤炎在背叛前,最后一次與他論道時,那隱藏在恭敬笑容下的一絲難以察覺的落寞。想起幽月在他即將閉關(guān)突破時,那欲又止、深藏不安的眼神。
原來……那些被他忽略的細微之處,早已埋下了禍根。他的強大,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。他的信任,在人性復(fù)雜的陰影面前,顯得如此……天真。
“所以……我錯了嗎?”葉塵的聲音沙啞,帶著深深的疲憊與迷茫,“堅信力量,信任摯愛,珍視兄弟……這些都錯了嗎?”
“信與愛,本身無錯?!鄙n玄的聲音在暮色中顯得愈發(fā)空曠深邃,“錯的是,你未能看清這信與愛之下,所承載的人心重量,未能洞察那光芒萬丈之下,所投下的陰影幾何。萬物負陰而抱陽,沖氣以為和。有光,必有影。有生,必有死。有至強的存在,便必然催生至深的恐懼與……至烈的反彈。此乃天道平衡,亦是人性使然?!?
“真正的強大,”蒼玄緩緩抬起手,掌心之上,一縷混沌氣流生滅不定,演化著微縮的星辰誕生與寂滅,“并非一味地追求力量的極致,去碾壓、去征服。而是洞察這平衡,理解這因果,在這光與影、生與死、創(chuàng)造與毀滅的激流中,找到那條屬于自己的……‘中正’之道。既能執(zhí)掌至陽烈焰,也需包容至陰之影。既能承受至信之托,也需警惕至親之變?!?
“你的路,從前走得太‘滿’,太‘銳’,故而易折。沐清寒此番,是以她的‘犧牲’,為你換來了一個……‘歸零’的機會。讓你這艘?guī)缀鮾A覆的帝舟,有了重新調(diào)整風(fēng)帆、校準(zhǔn)航向的可能?!?
葉塵沉默著,咀嚼著蒼玄的每一個字。他體內(nèi)的焚天塔虛影似乎微微震動了一下,一絲微弱卻截然不同的明悟,如同暗夜中的螢火,在他近乎死寂的識海中亮起。
力量……不是用來炫耀和碾壓的鎧甲,而是用來理解和守護的工具?真正的無敵,不是讓世間再無對手,而是即使面對至暗的背叛與失去,道心依舊能如古井深潭,映照萬物而不為所動?
他緩緩閉上眼,沐清寒消散前那解脫而又充滿希冀的眼神,與萬載前幽月最后那復(fù)雜難的目光,交替浮現(xiàn)。同樣是失去,感受卻截然不同。一個讓他沉淪怨恨萬載,一個卻……似乎在點燃他某種新的東西。
“我……似乎明白了一些?!比~塵再次開口,聲音雖然依舊虛弱,但那死寂的灰敗中,卻透出了一絲極淡的……生機。不是肉身的生機,而是心境的蛻變。
蒼玄微微頷首,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、無人能察覺的波動:“善。這一課,你終究是聽進去了幾分。不枉吾逆轉(zhuǎn)命輪,損耗本源,強行滯留此界片刻?!?
葉塵猛地睜開眼,看向蒼玄:“損耗本源?你……”他此刻才注意到,蒼玄周身那原本完美無瑕、與天地同寂的氣息,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不可查的……滯澀感。為了救沐清寒那一線生機,為了點醒自己,強如蒼玄,竟也付出了代價?
“平衡?!鄙n玄只是淡淡地重復(fù)了這兩個字,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(guān)的小事,“此間事了,吾需回歸寂滅深處沉眠。你……有何打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