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明的歷代君王都要臉面,所以喜歡粉飾太平。
    把疾苦說成勵志。
    這樣就沒人追問,為什么一個媽媽要背著孩子在街邊賣小吃,賺錢替孩子看病。
    大家就都有面子。
    只要看不見,就不存在。
    只要只統(tǒng)計文官武將的工作時間,那大明就永遠是這個世界上工作時長最短的國家。
    一直到無法在粉飾。
    大明便徹底沒了。
    對于這種愚蠢的行為,崇禎絕不會做。
    要臉,能當飯吃嗎?
    還是能讓他十七年后,不必掛在歪脖子樹上?
    皇帝,真的是在朝堂上被架空的嗎?
    當然不是。
    真正能架空皇帝的,從來不在金鑾殿,而在地方。
    圣旨到了地方,就成了連擦屁股都嫌硬的廢紙。
    如同此刻的淮安府。
    百姓只知道,鹽價飛漲,并非天災(zāi)。
    也并非官吏失職,而是皇帝自己下的旨意。
    鼓勵沿海漁民制作海貨售賣軍中,消耗了大量食鹽。
    上百萬人靠漕運吃飯。
    如今京杭大運河停擺。
    為什么停?
    百姓心里門清。
    因為皇帝不肯撥銀維修碼頭。
    所有事情疊在一起,民怨沸騰。
    若換一個要臉的皇帝,會怎么做?
    答案很簡單。
    會安撫。
    會掏錢。
    更會止損。
    把禍亂扼殺在萌芽里。
    崇禎知道,他一旦這么做了,便徹底掉進了別人精心布下的陷阱。
    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。
    因為這件事,早已不是殺幾個貪官就能解決的了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崇禎放下御筆,轉(zhuǎn)頭看向王承恩。
    “民間有句話,叫‘千年王八,萬年龜’,是吧?”
    王承恩一愣,隨即瘋狂擺手。
    “皇爺……這話絕非……絕非……”
    在大明,能稱萬歲的只有皇帝一人。
    崇禎搖了搖頭。
    “一個昏庸的皇帝,能害死成千上萬的人。
    百姓唯一能指望的,就是這個舵手,別太昏庸。
    千年的王八,罵的是皇室宗親。
    萬年的龜,說的自然就是朕?!?
    王承恩“撲通”一聲跪了下去。
    皇爺啊,別說了……
    這話不是自己能聽的。
    崇禎見狀,擺了擺手。
    “別動不動就跪。
    一個無道之君令百姓家破人亡。
    人家隱晦地罵幾句,怎么了?”
    說著起身。
    “走吧,朕餓了,去袁妃那兒用膳?!?
    走出御書房,夜風微涼。
    崇禎抬頭看著天穹上的明月。
    “大伴,世人都說月黑風高。
    可白日烈陽當空,照樣有陰暗死角。
    反倒是這月光朦朧,卻照得更廣?!?
    崇禎偏頭一笑。
    “有些事,反著來,或許效果會更好?!?
    說完,在王承恩屁股上踢了一腳。
    “腰挺直些。”
    王承恩咧嘴一笑,把彎著的腰抬高了一點點。
    崇禎失笑。
    這已經(jīng)是他在自己面前,能做到的極限了。
    走上轎輦前,崇禎再次望了一眼明月。
    “既然你更亮,那朕就反著來?!?
    這話旁人聽不懂。
    但王承恩懂。
    因為遞給孫承宗的那張紙上,只有一個字。
    反。
    大明律法如烈陽,再炙熱,也有照不到的角落。
    既然如此,那就用柔和,卻無孔不入的月光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京杭大運河牽動著大明的命脈。
    鹽價,一日高過一日。
    戶部緊急派人前往。
    百姓以為要清查私鹽,要疏通運河。
    可結(jié)果卻讓所有人摸不著頭腦。
    他們不查私鹽,不修河道。
    而是聯(lián)合府衙,挨家挨戶登門造冊。
    問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問題。
    你家一年吃多少鹽?
    大概一年花多少銀兩在鹽上?
    忙得不可開交,動靜極大。
    卻始終不干正事。
    與此同時,崔文升奉旨,從兗州火速趕往淮安。
    站在船頭,夜風吹動衣袍,崔文升雙目微瞇。
    小皇帝的舉動太過反常。
    他名義上是漕運總督,但淮安府的一切都已說明,自己不過是個被架空的擺設(shè)。
    淮安如今就是一個火藥桶。
    崔文升并不惶恐。
    因為若只是想拿他的腦袋作威脅,就想解決淮安的問題,未免太過天真。
    此舉或許不在大人的謀劃之中。
    可只要自己一到淮安,一切就由不得小皇帝做主了
    夜色下,他望著遠方的河山。
    這世間,名義上的主宰是皇帝。
    可真正掌控天下的,卻并非是高高在上的帝王。
    他嘴角勾起一抹譏笑。
    既然這位小皇帝不聽話,那就讓他知道自己有多么弱小與無能。
    他是太監(jiān)。
    一個曾被天啟重用,掌控漕運命脈的太監(jiān)。
    可此刻談及皇權(quán),他眼中沒有半分敬畏。
    只有嘲弄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圣旨下達的第五日。
    崔文升抵達淮安府。
    他即刻召集所有官員,于漕運總督衙門議事。
    隨后,他親自出面召集鹽工,代傳“圣命”。
    “三日之內(nèi),必須下井開工挖鹽。
    違令者……斬立決!”
    他頓了頓,又補了一句。
    “沒有工錢。
    陛下一文錢沒-->>給本官,本官自然也拿不出錢給你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