熟悉的聲音曾經(jīng)讓陳氏無比驕傲,如今卻只讓她心生寒意。
“是你!”
她猛地倒退兩步,險些搬到干草摔倒在地。
一雙猩紅的眼眸滿是驚懼看著鐵柵欄外的男人。
她死而復生的兒子。
阿元的眉尾有一顆極細小的紅痣,而顧謹年臉上……毫無瑕疵。
“你真的沒死!”
像是想起什么,陳氏猛地坐起,抹了把臉,“阿年……我的好兒子,你,你是如何活下來的?既然活著回來,為何不早些來見我?”
當初她殺了梅二,燒了那封信的事,根本無人知曉,即便在阿年面前,她也可以托說自己不知道,一切都是他那死鬼父親干的!
所以……她沒必要自亂陣腳!
顧謹年一襲黑衣,隱在晦暗的大牢里,像是一個突然多出來的影子。
他神色冷冽,雙手抱胸斜睨著眼前蓬頭垢面的女人,“早些見你,好讓你通知顧津元,再讓人殺我一次?”
聲音滿是嘲諷。
“不!”陳氏慌亂擺手,整個人坐起身,撲倒柵欄前,“我沒有害你!我也不知道他們對你做了這樣的事,等我知道的時候,你已經(jīng)……”
她哭得聲淚俱下,“可我一介后宅女流,我能如何呢?我再怨他,他也是我的夫君啊。”
“至于阿元,這件事根本與他無關,都是你父親逼著阿元頂替你的……你不要傷害阿元……他一直很內(nèi)疚……”
“是嗎?”顧謹年唇角微微上揚,“侯夫人大概不知道一件事?!?
忽然抬手拉下自己左肩的衣袍。
瞬間,心口處一個猙獰的傷疤裸露出來。
因是新傷結痂脫落,外頭的皮膚仍是淡色的粉,可光看愈合的模樣,就知道刺得極深,且包扎極其隨意。
他這條命,說好聽了是人救的,說得不好聽,就是自己跟牛頭馬面爭的!
“那天他假借送我去軍醫(yī)營,卻在半路上,狠狠扎了我一刀。”
顧謹年指著那傷口,一把抓住陳氏,按著她的頭靠近自己的左胸,“侯夫人看清楚了!”
“能下此狠手的人,能是無辜,能是被逼?”
“不可能!不可能!阿元才不會做這種事??!”陳氏尖叫出聲,可是大牢中瘋子太多,她的喊聲根本沒人理會。
顧謹年笑了。
一雙冰冷的眸子如淬了毒般,直勾勾盯著她,“親生的母親都能無視我的求援,將我派會京中求援的心腹置之死地,他不過是我的兄弟罷了,做出這樣的事,又有什么奇怪呢?!?
陳氏渾身一抖。
他……他怎么會知道?
不可能!
這件事做得那么隱秘,他怎么可能知道梅二死前已經(jīng)見過她???
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……”陳氏紅著眼搖頭,“阿年,你是我的孩兒,你這么說,是在誅娘的心??!”
顧謹年靜靜看著她,笑容不達眼底,“也是,裝病,裝無辜,你最是擅長了?!?
只見他慢條斯理攤開掌心。
一條檀木佛珠安靜躺著,可詭異的是,其中一顆佛珠,卻是紫檀色的。
“這……這是……”
她下意識看向自己手腕間那串紫檀佛珠。
顧謹年的嗓音沉冷如霜,“這顆紫檀珠子,被梅二攥在手心,與他的尸骨一起,被你們埋了?!?
耳際嗡一聲巨響。
那夜,梅二求她的時候,這串佛珠不慎被他扯斷,可后來撿的時候少了一顆。她還以為是落在草叢里……
看著顧謹年一點點變得猩紅的眸子,陳氏咽了咽口水,渾身顫抖得厲害。
“所以……所以你這次回來,是要來報復我們的!”
她忽然想起什么,猛地抬眼,“上回你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救走沈氏……你跟她是一伙的!你們都是來尋仇的,你想為你自己報仇,想要拿回身份,不惜毀了顧家!”
忽然,她話音一頓,“難不成,你父親的死……也與你有關???”
顧謹年卻是冷笑一聲,“別拿我和你們相提并論。我的確是要報仇,不過不是為我自己?!?
“而是為邊境,那因他通敵叛國而中了敵伏,枉死與西蒙人之手的十萬將士……討回公道!”
他揪著陳氏的手如鐵鉗般,目光帶著肅殺之氣,“今日我來找你,是想親口問一問你,他那些通敵密信,到底藏在何處?”
陳氏一驚,“什么密信,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!”
“顧將軍何必與她兜圈子?!本驮谶@時,沈星染自甬道拐角出走出,眸底滿是玩味。
她剛在另一間牢房與霜娘敘話,隱隱聽到了陳氏歇斯底里的叫聲,便直接過來了。
“我要是大哥你,今晚便趁其不備,殺了那個弒兄欺君,貪得無厭的弟弟,重新拿回顧謹年的身份,神不知鬼不覺?!?
她看想面色慌亂的陳氏,“你說呢,婆母?”
心底陡然一沉,陳氏急喝出聲,“你不許傷害阿元!你、你們倆果然是一伙的!”
見顧謹年面色無波,她急道,“阿年,你相信娘一次,娘是真的不知道!這件事,本就是那人與秦王密謀,我也是等事情發(fā)生了才知道!”
“即-->>便如此,你也定然知道,他平日里藏秘密書信的地方?!鄙蛐侨径⒅W爍的眼睛,“婆母,你是心思縝密之人,想來應該能感覺得到。”
“我比他,比你想象中的,更了解你?!?
……
走出天牢時,顧謹年已換上內(nèi)監(jiān)的服侍,帶上了帽子,跟在沈星染身后大搖大擺離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