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遣散了下仆,檀香縈繞的凈室僅余婆媳兩人。
“阿染?!?
陳氏悠悠開口,“在這個家里不管誰跟我鬧,我都不在意,可唯獨(dú)你,我不愿與你生分至此。”
沈星染如同從前一般,慢條斯理給她斟茶,“我是氣不過大房罷了,并非有意給婆母添堵。”
陳氏嘆氣,“娘知道你心里委屈……”她抬袖,語重心長拍了拍沈星染的手背,“可既然圣旨已下,你索性就安安心心留在侯府吧,有我在,沒人能欺負(fù)你?!?
陳氏說話的語氣誠懇,與蘭貴妃的居高臨下截然不同,可沈星染很清楚。
她們的目的一致。
沈星染對她的示好似無所覺,輕推茶盞,“婆母請用,是您最愛的寒山觀音綠?!?
陳氏懸在半空的手微僵,垂眸看著那盞清香四溢的茶。
沒有伸手去端。
沈星染倒也沒催,只是淡淡轉(zhuǎn)開眼。
若在平時(shí),她會親自端到可以承受的溫度,再奉給眼前之人。
她們?nèi)忝脧男]了母親,如今的沈家主母,是續(xù)弦。
曾經(jīng),她慶幸自己有陳氏這樣的婆婆。
愿意讓年紀(jì)輕輕的她掌一府中饋,且付予絕對信任。
陳氏總是喚她阿染,比顧津元對她還要親切。
不論何時(shí)何地,只要有人說她的不是,陳氏都會站在她這邊。
她甚至,一度將她當(dāng)成自己的生母侍奉。
可今日靈堂的一幕再次提醒她。
婆媳就是婆媳,永遠(yuǎn)成不了母女。
陳氏不僅是顧夫人,更是仇人之母!
只要自己的行不利于侯府,不利于她的兒子,她會毫不猶豫站在她的對立面,出其不意,狠狠將她一軍!
今日陳氏能這么及時(shí)保下蘇玉朦,只能說明,陳氏已經(jīng)密切監(jiān)視了她很久。
那也意味著,她也知道顧津元的計(jì)劃,她與寧遠(yuǎn)侯想必都以為,靈堂里躺著的,就是她的大兒子顧謹(jǐn)年!
“阿染,你猜到了,對嗎?”
沉思間,陳氏的聲音帶著隱隱的顫抖,落入她耳際。
抬眼望去,面容慘白的婦人紅著眼,正用復(fù)雜的眼神凝著自己。沈星染認(rèn)得,那是屬于一個母親的期盼。
“我知道,你那么愛阿元,不可能會認(rèn)錯……就跟我一樣。”
她冰涼的手再一次覆住沈星染的,淚眼婆娑,“可是阿染啊,手心手背……都是我的肉啊?!?
落在沈星染臉上的目光殷切,帶著無聲的祈求,“我剛剛說的那些都不是空話,只要你像從前那樣一心一意對寧遠(yuǎn)侯府,我絕不會讓任何人為難你,就連……”
她頓了頓,承諾,“就連阿元,也會回到你身邊?!?
然而,沈星染笑了。
從前的一心一意,如今只襯得她愚蠢又可笑。
一點(diǎn)點(diǎn)抽出手,慢條斯理掏出手絹,拭干手背的淚痕。
將手絹往地上一扔,她站起身,如從前告辭的時(shí)候一樣,朝陳氏福身。
“我也是一個母親,婆母的心情我可以體諒?!?
可也正因?yàn)樗悄赣H,所以她對顧家的仇恨,永遠(yuǎn)無法消弭!
陳氏總算露出笑容,“阿染,過幾日貴妃壽宴,我希望你能陪著我一起進(jìn)宮賀壽。”
一起進(jìn)宮,意味著告訴所有人,靈堂上的齟齬已經(jīng)消弭,而她沈星染依舊是顧家的兒媳,沈家也依舊是顧家的姻親。
沈星染看著她道,“你們不是已經(jīng)越過我,請貴妃娘娘直接向皇上提了兼祧之事嗎?我去與不去,重要嗎?”
陳氏一頓,支支吾吾道,“那圣旨得三個月才能宣布,可這幾日兵部侍郎一位空懸,兵部尚書的意思是投票拔擢?!?
原來如此。
顧津元初來乍到,照理來說自然輪不上兵部二把手的位置??扇粲猩蚣遗鲞@層身份,即便沈太傅沒有開口,那些人也不會不給面子。
“我知道了,婆母?!?
正好,她也不想等三個月,看著這群人整日在她眼前蹦跶,忒煩。
“阿染?!闭?dāng)她轉(zhuǎn)身告退時(shí),陳氏再次叫住她。
“阿染,你還是像以前一樣,喚我娘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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