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一出,眾人的目光變得詭異。
族嬸呵呵打了圓場,“世子夫人想必是貴人多忘事吧。畢竟最近府里不太平靜……”
蘇玉朦臉上賢淑的面具幾乎快要掛不住。
這般人平日里收了那么多好處,如今倒好,只一句走公賬損了他們那點兒蠅頭小利,就敢當面背刺她。
寥寥幾句,卻將她架在了火架上烤。
難怪寧遠侯夫婦從來不管府里的賬,原來,他們是逮著沈星染這個血包使勁薅呢!
如今他們想收回掌家之權,又不想走公賬,就是逼著她出錢把數(shù)給填平了。
既要馬兒跑,又要馬兒去種草……
憑什么?。?
那筆銀子還沒捂熱乎呢,她可不干這蠢事!
“那筆銀子夫君說了,是要給邊境戰(zhàn)死的同袍當撫恤金的?!碧K玉朦一臉為難開口,“那是救命錢,我實在不敢動用啊各位族親。”
她輕嘆一聲,對著沈星染道,“既然弟妹堅持要劃清界限,那我這沒有娘家撐腰的苦命人,就不自討沒趣拿這對牌了?!?
這掌家之權,她不要了還不行嗎?
再窩囊的日子她也過了七年,不照樣好吃好喝。
就算當個清閑世子夫人,也總比給寧遠侯府當血包強!
“大嫂這意思是說,你不要掌家了?”沈星染挑眉輕問。
蘇玉朦滿臉無奈,“夫君他一腔熱血,為國為民,我豈能忤逆他的意思,將這筆銀子據(jù)為己有?!?
“既然我和大嫂都沒辦法掌家,那不如就派個人去問一問公爹的意思吧?”沈星染波瀾不驚扔出一句。
她說不想要就不想要了?哪有這么便宜的事!
蘇玉朦猛地抬眼。
問寧遠侯?
開什么玩笑!
那老東西不樂意沈星染掌家,是因為沈星染跟宋詡那一邊的人走得近,一旦問他,他定會讓她將那筆銀子交出來抵債,然后成為下一個血包……
“慢著!”她一個眼神,龐嬤嬤立刻帶著人堵住了去路。
她強裝鎮(zhèn)定陪笑道,“公爹公事繁忙,就別去打擾他老人家了,今日的事就當沒誰都提過,弟妹再辛苦些時日,等婆母病情好轉,再做定奪可好?”
沈星染聞沉默了。
這回,輪到她有些為難地看向蘇玉朦,“可是,我已經(jīng)派人問完了?!?
見勢不對想脫身了?
門兒都沒有!
沈星染話音剛落,就聽見管事從身后走出來。
正是跟隨寧遠侯多年的陳總管。
他避開蘇玉朦幾欲吃人的目光,清了清嗓子,“侯爺說了,二夫人多年操持后宅實在辛苦,如今大公子回來了,理應將掌家之權交給世子夫人,安心留在清風苑為亡夫抄寫經(jīng)書,無事不要擅出?!?
蘇玉朦顧不得眾人看她的目光,“可是那筆錢夫君另有用處……”
“侯爺說了,事出緊急,世子夫人只管將銀子拿出來,他會親自向大公子說明緣由?!?
“……”蘇玉朦喉嚨腥甜,一口血險些沒嘔出來。
親自說明?
我呸!
這分明是先斬后奏!
而且皇上的賞賜與沈星染賬冊上的數(shù)字相比,根本是九牛一毛,也就是說,她還得挖自己的血肉往里頭貼銀子!
可他偏偏是“顧謹年”的爹……寧遠侯府的正主,她這個當兒媳的,一點反駁的余地都沒有!
蘇玉朦從一波肉痛中回過神來,試探著道,“陳總管,皇上賞賜的也就十萬兩銀子,可弟妹賬冊里,足有二十幾萬兩……”
聞,陳管事?lián)P起下巴,“這事我替世子夫人問過了,侯爺說世子夫人從十歲就住進侯府,咱們顧家可沒虧待過她。如今顧家只不過是要點銀子應急,世子夫人向來賢惠孝順,知恩圖報,又豈會舍不得這點兒小錢?!?
換之,她一個與娘家撐腰的孤女,若連這點兒用處都沒有,有什么本事掌管中饋,又有什么資格占著寧遠侯世子夫人之位?
“您說對吧,世子夫人?”
語氣真摯,卻字字戳著她的脊梁骨。
應急?沈星染好端端站著,怎么就要錢應急了!
蘇玉朦氣得渾身發(fā)抖,連連呼吸才壓住怒火。
如今騎虎難下,她若是沖動,不但撈不著好,還會兩邊得罪……
“這是當然……”眾目睽睽之下,她沒有退路。
沈星染目光掃過面容不卑不亢的陳總管。
她記得,陳總管雖是寧遠侯的心腹,卻也是寧遠侯夫人遠房侄子。
今日這一番話,難道是那位“纏綿病榻”的婆母在借機施恩?
她不會以為如此就能消弭她心中的怨吧!
還是說,她又想在自己身上打什么主意?
“看來,公爹和婆母也都知道大嫂的好?!鄙蛐侨舅菩Ψ切?,“那,就請大嫂先把銀子拿出來吧?”
蘇玉朦臉色微白,忍痛朝龐嬤嬤揮手。
龐嬤嬤猶豫,“夫人,不夠的那部分……”
蘇玉朦咬了咬牙,揚起聲調(diào),“從我的私庫取!弟妹新寡,我這做大嫂的,當然不能叫她受這種委屈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