呂望這是在兩頭下注么?
    薛云自然不會完全相信對方的說辭。
    誰知道這里面是否有詐。
    萬一這是呂望配合戎人故意演的戲碼,目的便是為了引誘他率兵出城。
    到時候薛云勢必兇多吉少,連帶著東山府都很大可能會失守。
    雖說如此,但他也從呂望轉(zhuǎn)述的話里得到了不少重要的情報。
    比如戎人內(nèi)部的矛盾,大軍的構(gòu)成與數(shù)量,何時能兵臨東山府。
    這都是現(xiàn)階段斥候難以打探到的。
    “……呂管事,不是我不信呂長史,而是此事事關(guān)重大,我還需要上報給郡丞大人再做決議?!?
    薛云沉思半晌才緩緩開口。
    “這是應(yīng)該的,只是懇請將軍能盡快答復(fù),家主大人還在等著老奴的消息?!?
    初來乍到。
    呂豐并不知道郡丞郭守孝早已讓薛云架空成了傀儡,還以為他是正常的照章辦事。
    “放心吧,一有消息我便會派人前去通知你。”
    薛云點點頭語氣平靜道。
    “老奴如今住在永和大道的福來客棧,將軍有事可派人前往這里尋老奴?!?
    呂豐連忙報上了自己落腳的地方,深怕薛云找不到自己一樣。
    “好,若無其他要事的話,你便暫且退下吧。”
    薛云當(dāng)即下了逐客令。
    “那么老奴便不打擾將軍休息了?!?
    呂豐頓時識趣地行禮告退離開。
    當(dāng)廳堂里只剩薛云一個人后,他坐在椅子上思索了片刻,旋即朝著門外的守衛(wèi)喊了句。
    “來人。”
    “不知大人有何吩咐?”
    門外的守衛(wèi)立刻走進來半跪行禮無比恭敬嚴肅道。
    “去軍營告訴衛(wèi)超校尉一聲,我想請他吃個晚膳?!?
    薛云看了眼門外的天色,距離夜晚還早著。
    “順便讓廚房晚上準備得豐盛一點。”
    “屬下遵命!”
    守衛(wèi)領(lǐng)命離開,薛云也起身走向了軟禁郭守孝的院子。
    在他看來。
    郭守孝和呂望大致上是一類人。
    他們都有自己的家族,而且家族勢力在當(dāng)?shù)囟挤浅姶蟆?
    他們忠于朝廷,但又不完全忠誠。
    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,他們都不會選擇投降戎人。
    所以薛云想通過郭守孝來側(cè)面了解呂望的為人與想法。
    至于他會喊衛(wèi)超過來吃飯,自然也是想知道他是如何看待呂望的。
    兩兩交叉印證。
    他才能判斷呂望是否所其實。
    不一會兒。
    薛云來到了小院,但院子里卻沒有看到他的人影,曾經(jīng)下棋喝茶的石桌上都布滿了枯黃的落葉,一看便知道他這些天都沒有心情下棋喝茶。
    院子里廂房的房門是敞開的。
    薛云大步走進去后,立刻注意到了不遠處埋首于案牘的郭守孝。
    “老夫先把手頭上的文書處理了,還請稍等片刻。”
    郭守孝在他進屋后頭也不抬地便說了句。
    他想都不用想便知道來者便是薛云。
    因為也只有他才會招呼都不打一聲便直接闖進來。
    薛云聞沒有打擾對方,直接在屋子的桌前坐下,拿起上面的茶壺便給自己倒了一杯。
    嗯。
    這回的茶不苦,反而有些清甜。
    “抱歉,處理得久了一點?!?
    不知過了多久,耳邊響起了郭守孝略帶疲憊的聲音。
    回過神望去,明顯能發(fā)現(xiàn)他的精神氣色好了不少,一掃往日的頹靡。
    看樣子人到底是不能閑下來。
    “你認識幽都府長史,三幽呂家的呂望么?”
    薛云直接開門見山道。
    “……當(dāng)然,畢竟三幽呂家可是北境赫赫有名的大家族,老夫豈有不認識之理?!?
    一說到呂望,郭守孝愣怔了一下,眼里都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復(fù)雜之色。
    “不知薛主管怎么突然提起了他?不是說幽都府陷落后,他已經(jīng)投降戎人了么?”
    “還是先說說你和呂望的關(guān)系吧。”
    薛云輕描淡寫地說了句。
    單單從對方剛才微妙的反應(yīng)便能知道兩人的關(guān)系不簡單。
    這難免讓他產(chǎn)生了好奇。
    畢竟上次說起幽都府陷落提及呂望的時候,他都沒有這樣的表現(xiàn)。
    “此事說來話長……”
    郭守孝并沒有隱瞞的意思,僅僅是嘆了口氣便娓娓道來。
    出身于南沛郭家的郭守孝論及家世自然是比不過三幽呂家。
    但彼此都是北境人士,年輕的時候都是一方俊杰。
    何況郭守孝與呂望年齡相仿,多多少少都有交集來往。
    人都有年輕氣盛的時候。
    當(dāng)時北境最富才華盛名的年輕俊杰非呂望莫屬。
    那會性格高傲自負的郭守孝卻根本不服對方,處處都和對方較勁想要一爭高下。
    可惜現(xiàn)實是殘酷的。
    無愧天才之名的呂望還真的處處壓了郭守孝一頭,這件事情給年少的郭守孝都造成了嚴重的打擊。
    后來呂望離開幽都府前往京城,十七歲便考取了功名,風(fēng)頭一時無兩。
    而郭守孝的呢?他二十三歲才考取了功名,那時候呂望都已經(jīng)外放縣令施政了。
    從此往后。
    呂望順風(fēng)順水步步高升,而郭守孝卻始終落后于對方。
    等到呂望升任為幽都府長史,僅僅是東山府郡丞與他差了三級的郭守孝都徹底心灰意冷,再也不去和對方比較了。
    更可悲的是呂望從來都沒有在意過郭守孝,反倒是郭守孝自己耿耿于懷。
    直至年紀上來了,深刻意識到彼此的差距后才終于放心了心結(jié)。
    “不久前,呂望派了一個管事前來見我……”
    薛云倒是不知道郭守孝還有這樣的一面。
    認真的說,他和呂望僅僅是年輕時相識一場,各奔前程后便沒了多少交集來往。
    很多時候都是郭守孝自己一廂情愿地在自我較勁。
    這倒能理解。
    年輕的時候誰都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主角,認清現(xiàn)實后才會意識到自己的平庸。
    “你懷疑其中有詐?又或者說你不相信呂望?”
    聽完薛云的講述后,郭守孝瞬間反應(yīng)了過來。
    “是的,無論如何,他現(xiàn)在都已經(jīng)投降了戎人,為了確保自己家族的周全與自身的地位,難保會他把我當(dāng)成投名狀獻給戎人?!?
    薛云非常干脆地承認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