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,有婚約在身?”
簫景鴻眉尾輕挑,婚約二字輾轉唇舌,不知其意。
若是如此,那昨日的順從,便成了被逼無奈。
那份帶著傻氣的懇求,更顯得虛偽至極。
反倒是一開始的抵抗......那時候,不定她正在心里念著情郎呢。
冷笑擠出喉嚨,簫景鴻不知是在笑自己成了棒打鴛鴦的棒槌。
還是笑自己厚顏,竟有一瞬,相信了喬紅兒心里對自己懷有癡念。
站立一旁的魏恩,也因康公公的話,想起了今晨看向喬紅兒的那一眼。
朦朧淚眼,以為是她情難自禁,現(xiàn)下看來......
“唉......喬姑娘實在是個可憐人?!?
康公公垂首嘆氣,仿佛沒有聽見皇帝的那聲冷笑。
耷拉著眉眼,不急不忙地補上一句,“確切來說,是她有個前未婚夫婿?!?
跟說書人的“話又說回來”似的,康公公一聲嘆,反倒堵上了皇帝和魏恩才對喬紅兒升起的那點懷疑。
魏恩余光顧及主子的神色,肅聲告誡道:“說話別吞吞吐吐,翻來覆去。干脆利索些?!?
“是是?!笨倒c頭如搗蒜,不再一唱三嘆,一口氣將前因后果道盡。
“喬姑娘才來皇陵,便念著她的未婚夫婿定會想法子救...額,帶她離開?!?
“可好幾個月,連封信也沒收到。約莫三五日前,終于盼來了音訊——卻是一封退婚書。”
守陵宮女,需守貞終身,若無機緣,一輩子都會困在皇陵。
喬紅兒雖是無辜受牽連,可已是如此下場,若她的未婚夫婿無權無勢,放棄這段婚約,也不奇怪。
簫景鴻生在皇家,對利益高于情愛的選擇,實在是司空見慣。
康公公緊接著的話,卻如平地驚雷。
“平素被罵一句都要哭一場的喬姑娘,一聲不吭,竟懸梁自縊?!?
“若非老奴碰巧經(jīng)過,便是紅顏薄命。”
喬紅兒很惜命,很怕死,簫景鴻在心中篤定。
他見過太多生死,喬紅兒的一舉一動,都不像是會輕生之人。
腦海浮現(xiàn)昨日,她那句求他垂憐。
她甚至很怕痛,怎會有自縊的勇氣?
可康公公不敢欺君,所句句皆是親眼所見。
難道是為她那狼心狗肺的未婚夫婿?情深不壽?
這念頭才冒出來,就被簫景鴻拋之腦后,可笑至極。
“許是鬼門關走過一遭,喬姑娘這幾日跟變了個人似的。”
“她向老奴應承,不會再為了那薄情郎罔顧性命,說便是終身為皇家先祖守靈,也甘之如飴。”
康公公語氣帶上些贊嘆和憐憫,可到底不敢詆毀安王。
只能以一句結尾,“許是運道差了些,今日落得如此境地?!?
一通話說完,康公公輕易勾勒出了一個,至真至誠、敢愛敢恨的喬紅兒。
不畏死在這世道不算難得,難得的是,還存一顆向死而生之心。
聽康公公說她運道差,簫景鴻想到的卻不是安王。
若昨日,自己沒有用她消解病發(fā)之癥,或許今日她便不會有此一劫。
不過,話又說回來......
“既受皇家雨露,何來的運道差?!?
簫景鴻聽不慣這評語,抬手打發(fā)了康公公。
沉默片刻,又吩咐魏恩道:“派人去查,他所可存虛?!?
無以為后的太監(jiān),是皇宮里一等一的自利之人。
他不相信,康公公這等資歷的老太監(jiān),會有那么多的好心,去憐惜一個小宮女。
適才康公公所,或不敢有假話,可這番論調,分明是在給喬紅兒說情。
“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宮女,憑什么讓康全福那個老東西為她費如此唇舌?”
過了約半個時辰,魏恩去而復返,還帶回了一個人。
被割了舌頭的桃紅,一臉驚恐地被扔到皇帝面前,猶如受驚的鵪鶉,瑟瑟發(fā)抖。
“回皇上,奴才查明,康全福所確鑿?!?
“不過昨日還有一事發(fā)生,喬紅兒自偏殿離去后,被此女帶頭澆茶羞辱。”
一會兒功夫,魏恩查探所,便如親眼所見般詳盡。
“喬紅兒承寵之事暴露,康全福才態(tài)度大變,還聽其令,割了此女舌頭。”
“哦?”簫景鴻波瀾不驚的神情,因此,有了一絲興致。
桃紅雖已口不能,可聽了魏恩的稟報,心里又生出一絲癲狂的期盼。
濫用私刑,有違宮規(guī)!這是她報仇的好機會!
她喬紅兒承寵一次又如何,眼下皇上知道她心狠手辣,難道還會施以寵愛?
男人喜歡的,都是嬌滴滴的花,桃紅深諳此道。
砰砰幾聲,桃紅說不了話,就用盡全身力氣磕頭。
一下一下砸在地上,很快額頭紅腫一片,隱滲血跡。
抬頭淚如雨下,布滿血絲的雙眼盡是懇求,雙手不停揮動,最后合十相拜。
“你,在求朕為你做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