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三把斷刀。

刀身黯淡，殘留著干涸發(fā)黑的血跡，斷口處參差不齊，訴說著它們主人臨終前經(jīng)歷的慘烈。森然的殺氣混合著血腥味，瞬間沖淡了周圍的肉香。

“我乃‘裂魂刀’陳七！”黑衣人，或者說陳七，聲音悲愴如狼嚎，“江湖朋友謬贊，稱我一聲‘第一刀’！十年前，滄州老家，一夜之間，滿門二十八口……盡數(shù)屠戮！只我一人，被母親塞進(jìn)地窖，僥幸得活！”

他的身體因激動(dòng)而劇烈起伏：“我只記得……那一夜，空氣中……除了血腥，就是一股奇特的烤肉焦香！兇徒手段酷烈，事后還……還在我家院中，燃火烤肉！”

陳七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楓，淚水終于滾落，混著塵土，在他臉上沖出骯臟的痕跡：“這味道……我死也不會(huì)忘！這十年，我走遍大江南北，嘗遍煙火，就是要找到這獨(dú)特的焦香風(fēng)味，找到那滅絕人性的真兇！”

他指向地上那串雞翅，手指顫抖：“直到今日，直到你這一串雞翅入口……就是它！分毫不差！”

林楓站在原地，垂著眼，看著跪地痛哭的陳七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，只有握著鐵釬的手指，因?yàn)檫^度用力而指節(jié)微微泛白。周圍的學(xué)徒早已嚇得面無人色，擠作一團(tuán)。

陳七宣泄般的嘶吼漸漸停歇，他喘著粗氣，像是用盡了全部力氣。然后，他再次伸手入懷，這一次，動(dòng)作緩慢而鄭重。

他掏出的，不是斷刀。

那是一把匕首。

匕首造型古樸，鯊魚皮鞘，看起來有些年頭，但保存得極好。與那三把充滿血腥殺戮氣的斷刀截然不同，它透著一股沉靜，甚至可以說是……精致。

陳七雙手將這把完整的匕首，高高舉起，呈給林楓。他的眼神復(fù)雜到了極點(diǎn)，有找到線索的激動(dòng)，有大仇將雪的渴望，更有一種深不見底的痛苦和決絕。

“滅門案前半月，家中曾招待過一隊(duì)北邊來的行商?！标惼叩穆曇舻土讼氯?，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，“為首之人，曾與我父把酒歡，席間展示過此匕，稱是其家傳之物，吹毛斷發(fā)……我，記得清楚?！?

林楓的目光，落在那匕首上。

他的瞳孔，在接觸到匕首柄部一個(gè)極其微小的、幾乎難以察覺的陰刻紋樣時(shí)，猛地收縮！

那紋樣……并非尋常江湖門派或者富貴人家的標(biāo)記。線條盤繞，隱成龍形，中間嵌著一個(gè)古篆的“御”字！

這形制，這紋路……分明是皇宮內(nèi)苑，御膳房庖?guī)熕玫毒呱?，代表最高等?jí)、由皇家工匠親手鍛制，僅供伺候皇帝及后宮頂尖貴人的標(biāo)記！他絕不會(huì)認(rèn)錯(cuò)！

一股寒意，猝不及防地從脊椎骨竄起，瞬間凍結(jié)了他的四肢百骸。他臉上的血色，在棚戶下昏黃的燈光里，褪得干干凈凈。

皇宮御廚……怎么會(huì)與十年前的江湖滅門慘案牽扯在一起？

陳七仰著頭，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捕捉著林楓臉上每一絲細(xì)微的變化，看到他驟變的臉色，陳七的聲音帶著最后一絲希冀和巨大的恐懼，嘶聲追問：

“林老板……你，認(rèn)得此物？”

夜風(fēng)穿過小巷，帶著未散盡的烤肉香和地上斷刀的血腥氣，吹得林楓衣衫拂動(dòng)，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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