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猛那聲如同炸雷般的怒吼,瞬間鎮(zhèn)住了場面。
十幾名威遠鏢局的彪悍鏢師,個個太陽穴高鼓,眼神銳利,步伐沉穩(wěn),顯然都是練家子,一下子將林天護在當(dāng)中,與官差形成了對峙之勢。他們雖未亮兵刃,但那股常走江湖、刀頭舔血的肅殺之氣,已然讓尋常官差心生怯意。
“石…石總鏢頭?”李校尉臉色變了又變,顯然認得石猛,語氣不由得軟了幾分,“您這是何意?我等是奉命拿人,這林天涉嫌以毒食害人,罪證確鑿…”
“放你娘的屁!”石猛根本不給他面子,銅鈴大眼一瞪,聲震四野,“俺兄弟是什麼人,俺不清楚?他一天到晚琢磨怎麼把吃食弄得更香,會去下毒害人?還是害一個老太太?用你的豬腦子想想,這可能嗎?!分明是有人栽贓陷害!”
“石總鏢頭,話不能這麼說…”李校尉額頭冒汗,他敢欺負林天,卻絕不愿得罪威遠鏢局這地頭蛇,尤其石猛還是鏢局里有名的悍勇之徒,江湖朋友極多。
“那該怎麼說?”石猛逼近一步,氣勢迫人,“你說中毒就中毒?誰看見了?誰診斷的?就憑這幾串不知從哪弄來的破烤串?俺還說是你李校尉自己下了毒來誣陷好人呢!”
“你…你血口噴人!”李校尉氣得渾身發(fā)抖,卻又不敢真和石猛動手。
場面一時僵持不下。圍觀人群越聚越多,議論紛紛,大多都不信林天會下毒,指責(zé)官差辦案草率。
林天心中感激萬分,沒想到石猛如此仗義,在這關(guān)鍵時刻挺身而出。但他也知,如此對抗官差,絕非長久之計,反而可能授人以柄,將石猛和鏢局也拖下水。
他正欲開口勸說,眼角余光瞥見了那輛靜靜停駐的馬車,以及車簾後楊管事那張模糊卻威嚴的臉。
就在這時,馬車的車簾微微動了一下,站在車旁的一名隨從模樣的人快步走到李校尉身邊,低聲耳語了幾句。
李校尉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精彩,驚疑、恐懼、不甘交織,他難以置信地看了看那輛馬車,又看了看林天,最終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,氣勢徹底垮了下來。
他咬了咬牙,極其不甘地對手下?lián)]揮手:“…收隊!”
那些官差如蒙大赦,連忙收起鐵鏈。
李校尉狠狠瞪了林天一眼,壓低聲音,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話來:“林天,你別得意!這事沒完!趙府那邊若真有個三長兩短,誰也保不住你!”說完,帶著人灰溜溜地擠開人群走了。
一場眼看就要爆發(fā)的沖突,竟以這種方式突兀地平息了。
人群見沒熱鬧可看,漸漸散去,但“林氏烤串毒害趙老夫人”的消息,卻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速傳開,對攤位的聲譽無疑是毀滅性的打擊。
林天顧不上這些,連忙走到石猛面前,深深一揖:“石大哥!今日多虧你了!大恩不謝!”
石猛哈哈一笑,用力拍著林天的肩膀:“兄弟說的什麼話!俺老石就看不得這幫穿官皮的欺負好人!你放心,有俺在,看誰敢動你!”他雖然說得豪爽,但眉頭也微微皺著,顯然知道事情并不簡單。
林天又走到那輛馬車前,對著車簾躬身行禮:“多謝楊老先生出相助。”
車簾并未掀開,里面?zhèn)鱽項罟苁缕降瓱o波的聲音:“老夫并未說什麼。只是提醒李校尉,朝廷律法,拿人須贓證俱全,審案需層層上報,不可僅憑一面之詞濫用私刑。此事頗多疑點,讓他好自為之罷了?!?
雖然說得輕描淡寫,但林天知道,若非楊管事暗中施加壓力,李校尉絕不會如此輕易罷休。
“無論如何,謝過老先生?!绷痔煸俅蔚乐x。
“小友,”楊管事的聲音頓了頓,略帶一絲深意,“木秀於林,風(fēng)必摧之。你近日風(fēng)頭太盛,又礙了不少人的眼。好自為之吧。若欲從根本上解決此事,或需從趙府那邊著手,自證清白。否則,流sharen,積毀銷骨?!?
話音落下,馬車緩緩啟動,駛離了街道。
楊管事的話點醒了林天。對!必須自證清白!而關(guān)鍵,就在趙府!必須弄清楚趙老夫人到底情況如何,中的是什麼毒,以及那烤串到底是如何被動的手腳!
但趙府高門大戶,豈是他一個小小攤販能隨意進入調(diào)查的?
就在林天一籌莫展之際,沈清走上前來,神色凝重卻透著一絲決然:“掌柜的,或許…清可以試試。”
“先生?”林天疑惑地看向他。
沈清壓低聲音道:“趙府聘請的府醫(yī),姓吳。早年間,其父曾在清家塾中任教習(xí),與家父有舊,清幼時曾稱其一聲世叔。雖多年未曾往來,但或許…可以憑此舊情,嘗試拜訪,探聽一下老夫人的真實情況,或許能尋得一線線索?!?
這真是山重水復(fù)疑無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!
林天大喜:“當(dāng)真?那就有勞先生了!需要備什麼禮物嗎?銀錢方面…”
沈清擺擺手:“此時送禮反顯心虛。清這就回去修書一封,陳明利害,以晚輩探病請安之名前往,或許能見上一面。成與不成,總需一試?!?
事不宜遲,沈清立刻返回小院準備書信。林天則讓驚魂未定的小石子先收拾攤位,今日顯然是無法再營業(yè)了。
等待的時間格外煎熬。林天坐立不安,心中不斷盤算著各種可能性。
約莫一個多時辰後,沈清終於回來了,臉色卻更加沉重。
“如何?”林天急切地問。
沈清搖搖頭,嘆了口氣:“見是見到了吳世叔。但他口風(fēng)甚緊,只說老夫人確是中毒昏迷,情況危殆,府中上下震怒。至於所中何毒,因何認定是烤串所致,他皆以‘主家之事,不便外傳’為由,不肯多?!?
林天的心沉了下去。
“不過…”沈清話鋒一轉(zhuǎn),眼中閃過一絲疑惑,“吳世叔雖未明,但談間似乎對‘烤串下毒’之說也存有疑慮。他臨別時,看似無意地提點了一句,說‘病從口入,禍從手出’,又說‘府中人多手雜,席面經(jīng)手之人眾多’…”
林天眼睛猛地一亮:“先生的意思是…下毒之處未必在烤串本身,也可能是在趙府內(nèi)部?經(jīng)手之人眾多,有人趁機下毒,嫁禍於我?”
“極有可能!”沈清點頭,“而且,吳世叔還透露,當(dāng)時席間食用烤串者眾,但出現(xiàn)中毒癥狀的,似乎只有老夫人和另外一兩位與老夫人同席、且關(guān)系密切的女眷。其他食用烤串的賓客,并無大礙?!?
這就更蹊蹺了!如果是烤串本身被下毒,為何只有特定幾人中毒?
“這是重大線索!”林天激動起來,“只要能證明這一點,就能洗脫我的嫌疑!”
“話雖如此,”沈清苦笑,“趙府深宅大院,我們?nèi)绾文苓M去調(diào)查?即便知道可能是在府內(nèi)下毒,又如何找出真兇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