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建義倉,是收攏民心,更是為將來可能的動蕩,備下的一張底牌。
開設(shè)學(xué)堂,是培養(yǎng)自己的勢力,為這架名為國公府的戰(zhàn)車,源源不斷地輸送新鮮血液。
而這一切,都披著一層“慈善”與“賢良”的外衣,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,甚至連皇帝,都要為此嘉獎她。
一石三鳥,步步為營。
她的謀算,竟比他想的,還要深遠。
“夫人果然是……菩薩心腸?!迸彡糖逵芍缘刭潎@道,只是那語氣,怎么聽都帶著幾分揶揄。
沈青凰聽出了他話中的調(diào)侃,卻并不在意。
她走回桌邊,拿起一份剛剛簽好的契書,指尖在“沈青凰”三個字上輕輕劃過。
“世子不必拿話來試探我?!?
她的聲音平靜如水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。
“我不是菩薩,也無心普度眾生。我所做的一切,不過是為了,讓我們站得更高,活得更久罷了?!?
她的話音如冰,擲地有聲,在空曠的花廳里激起微不可聞的回響。裴晏清眼底的笑意愈發(fā)深邃,像是漾開了一池的星光,他凝視著她,那目光中既有欣賞,也有一種找到了同類的了然。
“好一個站得更高,活得更久。”他低聲重復(fù)了一遍,嗓音里帶著一絲病弱的沙啞,卻難掩其下的鋒芒,“夫人此志,晏清……愿共勉之?!?
沈青凰沒有回應(yīng)。
同盟而已,無需說得這般繾綣。她收回目光,心中已在盤算義倉與學(xué)堂的選址及人手。這盤棋,她才剛剛落下第一子。
而千里之外的北境,陸寒琛的第一步棋,卻已然見了血。
……
北風(fēng)如刀,卷著沙礫,刮在人臉上生疼。
將軍府內(nèi),沈玉姝正焦躁地來回踱步。
自陸寒琛領(lǐng)兵出征,已近半月,京中那些曾經(jīng)對她趨炎附附的貴婦們,如今見了她,眼神里都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與疏遠。
她那場“聲名盡毀”的鬧劇,已然成了整個京城的笑柄。
“廢物!都是一群廢物!”她將桌上的茶盞狠狠掃落在地,上好的官窯瓷器碎裂一地,發(fā)出刺耳的聲響。
貼身丫鬟碧痕連忙跪下收拾,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勸道:“夫人息怒,將軍……將軍吉人自有天相,定會旗開得勝的!”
“旗開得勝?”沈玉姝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,猛地回頭,一雙美目因嫉恨而扭曲,“如今國公府的鹽鐵生意做得風(fēng)生水起,沈青凰那個賤人更是出盡了風(fēng)頭!而我呢?我卻要守著這個破落的將軍府,被人指指點點!他陸寒琛若再不傳回些好消息,我這輩子都要被那個賤人踩在腳下!”
她知道陸寒琛前世的成就,可那都是未來的事!眼下的困境,卻讓她度日如年!
就在這時,府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喧嘩,緊接著,一名管家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,臉上是難以抑制的狂喜。
“夫人!大喜!天大的喜事??!”
沈玉姝心頭一跳,厲聲喝道:“嚷什么!說!”
“捷報!北境八百里加急捷報!”管家激動得聲音都在發(fā)顫,“將軍他……將軍他大破北狄先鋒營,連克西涼、定遠二城!圣上龍顏大悅,剛剛下了旨意,恢復(fù)了將軍威遠將軍的爵位!賞金千兩,綢緞百匹!”
“你說什么?!”沈玉姝猛地抓住管家的衣領(lǐng),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肉里,“再說一遍!”
“將軍勝了!圣上恢復(fù)了您的爵位!”
轟!
沈玉姝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頭頂,眼前因連日憂憤而產(chǎn)生的昏暗一掃而空。
勝了!
陸寒琛勝了!
她就知道!她就知道這個男人是天命所歸!
沈青凰那個賤人算什么東西?她的夫君不過是個走一步喘三聲的病秧子,而自己的夫君,卻是能開疆拓土,封侯拜相的大英雄!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哈!”她松開管家,發(fā)出一陣暢快淋漓的大笑,眼中的陰霾盡數(shù)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得意與張揚。
她高聲喊道,“碧痕,把我那件金絲鸞鳥紋的蜀錦披風(fēng)拿出來!還有東海進貢的珍珠頭面!立刻備車,我要去……去濟世堂給那些命婦們送些養(yǎng)顏的藥膏!”
她特意加重了“濟世堂”三個字,那里的藥膏,正是沈青凰之前拋售的!她就是要用這樣的方式,去打沈青凰的臉!去告訴全京城的人,她沈玉姝,又回來了!
一時間,威遠將軍府門前車水馬龍,沈玉姝意氣風(fēng)發(fā),在京中各府邸間穿梭。
那些前幾日還對她避之不及的貴婦們,此刻又不得不堆起笑臉,說著不由衷的恭維話。
“陸夫人真是好福氣,將軍少年英雄,真乃國之棟梁?!?
“是啊是啊,不像某些人,只會用些上不得臺面的商賈手段,沽名釣譽?!?
聽著這些奉承,沈玉姝只覺得連日來的屈辱一掃而空,整個人都輕飄飄的,仿佛已經(jīng)看到了自己將來成為一品誥命夫人的風(fēng)光。
她甚至在經(jīng)過國公府時,刻意放慢了馬車,對著那朱漆大門,投去一個輕蔑至極的眼神。
沈青凰,你聽到了嗎?這才是真正的榮光!是你永遠也比不上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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