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吉村清之煩躁中親手砸了五套茶具、鞭打了三名仆從后,甚至那個殺個小妾發(fā)泄的念頭幾乎要遏制不住時,管家終于帶來了他期盼了好幾日的好消息:
“老爺,足利君來訪……”
“你是廢物嗎?還不快請他過來?!嘶——”吉村心中大喜,繼而急切地怒斥一聲,隨即捂著嘴巴大口吸著冷氣,疼得整個人直原地跳腳。
管家不敢怠慢,連忙退下。他則也趕忙使勁灌了口涼茶震一震,隨即整理好衣冠,穩(wěn)穩(wěn)坐回位子上,調(diào)整出高高在上的傲慢表情,整個過程一絲不茍。
管家動作很快,他這邊剛準(zhǔn)備妥當(dāng),樟子門拉開,管家就帶著客人進(jìn)來了。
“怎么這么急?”他皺了皺眉,用不滿的語氣斥責(zé)管家,“為什么不先帶客人去小憩、飲茶?實在太失禮了!”
管家連忙躬身討?zhàn)?,足利自然不會不識眼色,三兩語將責(zé)任攬到了自己頭上,這篇就算揭過了。
上了茶,兩人又客套了幾句,就掩飾著各自的迫不及待,不約而同地直奔主題。
“足利君這次來訪,想來這一茬凈絮棉的采購價,貴社已經(jīng)定下來了吧?”吉村一副云淡風(fēng)輕。
“這是自然,”足利笑得燦爛,“在下不僅帶來了商社定下的報價,就連款子也一并帶來了。”
“哈哈……”吉村心中頓時一松,進(jìn)而大喜。
他大笑一聲,剛一張嘴,滿嘴潰瘍那鉆心的疼就讓他險些破功,連忙掩飾地以手遮面,小心翼翼地緩緩閉上嘴巴。
“足利君如此迫不及待,看來這凈絮棉的買賣果真賺錢,”收起營業(yè)的笑,他不動聲色地恭維道,“恰好這一茬凈絮棉亦是大豐收,看來天意注定了貴社此番要大展拳腳了!”
吉村這一捧是發(fā)自內(nèi)心,他沉浸在石頭落地的喜悅中,卻并未注意到自己提到凈絮棉大豐收時,足利的表情僵了一下。
足利沒接茬,他也不以為意。商人不讀書、沒教養(yǎng),尤其是足利這種出身流魂街的商人更是如此。他此刻心情甚佳,自然不會較真。
“我讓管家把臺賬拿來予足利君過目,如何?”吉村說著就要喊人。
足利卻立刻阻攔:“吉村大人,還是先看看鄙社的報價吧。”
“這有什么可看的?合作這么久,貴社還能坑我不成?”吉村心中欣喜,表面卻是一副云淡風(fēng)輕,渾不在意。
足利卻相當(dāng)堅持:“還是先看過報價吧,這也是行商的規(guī)矩。”
見對方如此上道、貼心,吉村甚是欣慰,裝作“那我就如你所愿”的模樣,矜持地接過對方恭敬遞過來的信封,隨便瞥了眼封泥,就直接撕開了。
抽出其中信箋打開,只是瞥了一眼,吉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,使勁眨了眨眼睛,又仔細(xì)看去,數(shù)字沒錯,字大、清晰、無涂改。
他又以為自己這幾日腦子不利索,心中仔細(xì)反復(fù)算了好幾回,都沒察覺不對。
他下意識抬頭看向?qū)γ?,發(fā)現(xiàn)足利正謹(jǐn)小慎微地低著頭、抬著眼偷瞄自己,一副犯了錯的小媳婦樣子,讓人看一眼都心煩意亂。
吉村心一沉,連忙抖著手中的紙問:“足利君,這是寫錯了?”
不想對方連連搖頭,訕笑道:“沒錯,沒錯。吉村大人,就是這個數(shù)字……”
“你還沒看呢,”吉村將紙往前一遞,示意對方來接,語氣也急躁起來,“你看看,是不是寫錯了!”
“大人,我看過了,封口前需要多人確認(rèn),這是鄙社的規(guī)矩,”足利的聲音越來越小,“就是這個數(shù)字……”
“你開什么玩笑?!”吉村猛然起身,甩手將紙砸向?qū)Ψ?。紙張卻只飛出去不到一尺遠(yuǎn),就輕飄飄地晃蕩著落在地上。
足利只能小心翼翼地陪笑:“大人,我們今年也難……”
“你們難?!我們就不難了嗎?”吉村厲聲呵斥,“平日里誰替你們交稅?出了事誰替你們買通關(guān)系?米騷動的時候又是誰庇護(hù)你們?!”
足利輕聲嘀咕了一句:“自然是大前田大人……”